人头痛的由别人头痛去,他只需舒舒服服在家稍作歇息,俸禄却是照发不误的。

    而且柳七在经历此事后,理应也能清晰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日后遇到类似情形,不至于那么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了。

    陆辞所猜的确不岔。

    馆阁不比朝殿,在经过昨夜的欢聚后,重回阁中,做休沐前最后一日的公务的官员们,但凡是出席了昨晚宴席的,都有轻度宿醉后的萎靡。

    这些残存酒意带来的倦怠,在开封府的推鞫官们贸然而至时,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先被带走问话的,自是韩绛弹劾的核心,听陆辞教唆、贩卖官纸买酒的苏舜钦等进奏院主监。

    柳七看得心里一个咯噔。

    还没等惴惴不安的他们把人盼回来,剩下的赴宴者们,也被一脸公事公办相的推鞫官们不卑不亢地传走了。

    等涉及其中的人全被带走后,方才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馆职官们,一下炸开了锅。

    听着身边那些漫无边际、却无一个想到他头上去的猜测,一直装作专心抄写状的李定大感痛快,无奈不好明说以免惹了众怒,只有悄悄得意地笑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定悠然地在纸上勾了一比,心神还放在耳畔的小声议论中。

    同苏舜钦较好的那些官吏们越担心,曾被苏舜钦当面赠了一回奇耻大辱的他,心情就只会越发的好。

    至于被牵扯其中的陆辞

    李定冷笑一声。

    若是真英才,岂能不遭妒

    他权当一回小人,也好让这一自出仕途来,就一帆风水的好命文曲星吃一回苦头,知道知道厉害。

    一群馆阁任职的清贵们,自是暂还未知,身边竟有李定这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小人的。

    等他们难掩不安地被开封府的推鞫官陆续请到府中,又各自隔离开来问话,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问了十数次,见答案无误,才稍有休息的闲暇。

    得到清一色的口供后,作为参知政事,此时权知开封府事宜的王曾不由挑了挑眉,询道“这,当真无人串供”

    这群理应毫无防备、又是被馆阁同僚揭发私售官物的要命罪行的年轻郎君,怎会全答出了昨夜宴饮,皆由陆节度私出,并无一分一文取自卖纸所得的话

    反而是是否真有卖纸之事上,还存在一些让他心下了然的小猫腻有斩钉截铁回答未卖的;有回答说不清楚的;有回答说卖了又买了回去的;有说是卖错了的

    更有人言之凿凿道,苏舜钦原本已将纸卖出,是听了陆节度的劝说,才费了一番周转,重新将纸给买了回来。

    王曾颇觉有趣地笑了笑。

    他直觉这话的真实性最高,但陆辞此举的用意,就有待思量了。

    难道这个陆狡童,还真有未卜先知,或是逢凶化吉、趋利避害的本事

    韩绛与陆辞很是不和之事,虽称不上尽人皆知,但也有够多人心知肚明了。

    从陆辞走马上任的那日起,就多的是人等这场内讧的好戏。

    韩绛要针对陆辞发难,必定是打着一击必中,一中必伤的主意。

    既要打个出其不意,又哪儿会让陆辞提前知晓

    虽说台官不当公报私仇,捏造流言祸害百官,但心中是否有怨,除天知地知之外,就只剩本人知晓。

    韩绛真要一遍口口声声地自称不偏不倚、绝无私心,一方面死死盯着陆辞过错,动堪上书弹劾的话

    哪怕尊贵如官家,也不见得有办法应对。

    不过韩绛也不是个蠢的虽说御史行事可捕风捉影,但要是三天两头去寻些无力的由头弹劾的话,哪怕哪天是真有其事,官家恐怕也会敷衍了事,不予细究,只例行公事了。

    将这一干弱不禁风的馆阁官员都问过数圈后,王曾并未放人回去,而是将人送去事前布置下的一间间庭室里,隔开躺下,稍作歇息,就等着明日再问。

    毕竟还未定罪,且这里皆是清贵的阁中人,要是事没审出来,反而将人折腾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曾将又惊又饿的这群人安排好后,便派人将陆辞客客气气地请了过来。

    陆辞一进屋,丝毫未察觉到预料中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有一盏倒好的热茶放在木桌朝外的一面。

    朝内的一面也摆着一盏,王曾心不在焉地将手搭在上头暖着,头微微侧着,望着窗棂的方向出神。

    听到陆辞的脚步声,王曾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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