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一场的馆职官们,哪怕明知对方亲和得很,不觉多拘束,也免不了较为注意自身形象。

    于是往年宴饮上的放浪形骸,这回是半点影子都无;原定要召几名官妓饮酒陪坐的念头,更是消散得无影无踪;就连醉意上头,吟诗作赋时,也下意识地不乱作轻狂叛逆态,而是起了想让曾连中三元、名满京师的陆辞点评的心思,绞尽脑汁,正儿八经地写些诗作来

    陆辞虽知他们或多或少地因自己的存在,而有所收敛本性,却未对此做出任何应对来。

    他自始至终,只噙着云淡风轻的微笑,以一种放松得近乎慵懒的姿态后斜斜往后倾倚着,一手撑着下颌一侧,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盏,既优雅,又从骨子里透着令人挪不开眼的风流。

    无人看出这位不时点头、好似赞同他们一般的陆节度,此时此刻,其实很是心不在焉。

    他们一边暗暗跟彼此较着劲,一边下意识地模仿起了陆辞的仪态,一边还不顾同僚之情,相互争锋。

    就连柳七都难得地旁观者清,很是看不下去了,怀着万千感慨,偷偷同陆辞咬耳朵道“好一个招蜂惹蝶、罪孽深重的陆三元啊”

    “胡说。”一向由他开些乱七八糟玩笑的陆辞,这次却将眉一挑,微肃神色地纠正了他“我为人可规矩清白得很,休要拿我清誉说笑。”

    要是从前,也就由着柳七揶揄了。

    但现在距离虽远,自己却到底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好让些风言风语传到本就有些不安、远在秦州的狄青耳里

    柳七先是茫然,再就是一副刚活吞了蝇虫的表情。

    啥玩意儿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陆辞一眼。

    只有在想到自己跟眼前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弱不禁风的斯文人,却比他要凶暴得多的小饕餮间的武力差距,为免遭到殴打,他才痛苦地憋住了更多的话。

    尽管没像预想中那般喝得烂醉而归,这些馆阁官员仍在颇为仰慕的陆辞这名朝中大员的款待下,过得很是尽兴。

    当酒意渐渐上头,他们为防在陆节度前丢脸,明智地陆续起身告辞了。

    等他们舒舒服服地在家中睡了一宿,翌日一早还因宿醉而有些头痛,踩着时辰到了馆中,要准备忙碌时

    浑然不知,朝中已掀起了一阵阵狂涛骇浪。

    却说在早早得知苏舜钦等人将筹办一场年末小聚时,便有不少未曾受邀在列者心有不甘。

    但大多数人到底有着自知之明,知晓自己同那一些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交情不深,不好贸然开口,也就默默作罢,或是另作安排了。

    偏偏有个姓李名定的官员,并无这等自觉,而是在久久未等来邀约的时候,主动迎了上来,询问席会的事宜。

    然而李定在自认清高的馆职人眼中,名声却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在眼里容不得沙的苏舜钦看来,无异于一一昧钻营、却无才华的俗人。

    他当然不愿在宴中添这么一位扫兴的存在,当场就婉言拒绝了。

    他拒绝时虽说地客气,但兴冲冲上去主动询问的李定,如何会不觉颜面扫地,自取其辱

    他面上虽装得大度,好似不以为意,心里却满是怨恨,更下定决心,死死盯住了毫无察觉的苏舜钦一干人。

    昨日还在馆中时,他亲眼看见苏舜钦等人命小吏将库房里的旧纸清点称重,捆着一道送出馆门,卖给了事前约好的小贩,又听到兴致勃勃地商量着席间要请几名官妓来陪坐助兴,才不动声色地离去了。

    为免万一,他夜里又派家丁去打探了聚会的情况,确定苏舜钦等人当真往樊楼去,甚至还添了来寻柳七的朝中大员陆辞时,更觉兴奋。

    若只是馆职中人吃喝玩乐,的确称得上人品微瑕,却不见得能掀起多大风浪。

    可要是陆辞这一堂堂节度使、应为官品楷模的御史大夫也掺和其中,那份量可就截然不同了。

    只要能将这一大员拉下马的话,要致苏舜钦等人仕途于死地,又有何难

    李定按下满心激荡,又探听得一些聚饮的详情,却一直按而不发。

    待宴毕,各人归家后,他才将耳闻来的宴中情形加油添醋,四处散布道馆阁中本该清贵的官员们,却因听从朝中陆姓大员的唆使,私自盗用进奏院中的旧纸卖钱不说,还拿那笔公款公然去喝花酒,还与私自召来妓陪坐、与其同乐

    没过多久,这些有鼻子有眼的传闻,就顺利传入了一直留意着陆辞处动静的御史中丞韩绛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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