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他的奋力调动下,也难掩士气日趋的衰败。
然而李元昊有意暂作撤退,一直忍着肉痛在粮草上支援他,到目前却除了几个犹如猫牛城般鸡肋的城池外、没见丝毫收益的契丹,可坐不住了。
只因李元昊感到势头不妙,就要让他那大批粮草就此打了水漂
可想而知的是,当李元昊刚一透露出这一意象,就被他那位强势岳家劈头盖脸地写信痛骂数顿,落得狗血淋头。
在大局面前,李元昊自然忍得了一时之辱,大不了待到雄起之日,再加倍奉还。
令他真正骑虎难下的,是契丹国主明确表现出来的断绝援助的威胁在注定看不到回报的情况下,耶律隆绪可不打算再将大笔的军资砸在这位不靠谱的女婿头上,要由他自生自灭了。
当然,李元昊更为清楚的是,一旦两家彻彻底底地撕破脸,以耶律隆绪的作风,可绝不会真像漂亮的面子话里说的那般由他自生自灭,而多半会率先出兵,抢在大宋和吐蕃之前,先下手为强地将他吞噬殆尽。
在两头逼迫下,李元昊果断作出了改换目标的决议他留下三万兵马、大批帐篷和最重视的副将,亲自带着剩下的兵士长途跋涉,就要突袭自原知州陆辞被临时调走后、显得毫无防备的秦州。
李元昊的真实意图,自然不是在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再去重新啃另外一块硬骨头撇开好战的宋太宗不提,接下来的两位宋廷之主,都显得优柔寡断、软弱可欺。
在他们气势汹汹杀到跟前的情况下,秦州兵决计会选择闭锁城门,以守应战,而非正面迎击。
李元昊所料不差在他们如鬼魅般忽然冲到跟前时,只提前一日得到消息的那位权知秦州的滕宗谅,唯一做的只是匆匆召回城外劳作的所有农人,再将重重加固的城门紧闭起来,把士兵都拍到各个堡寨上,以相对。
蠢货。
李元昊于心底嗤笑道有吐蕃赞普这块唾手可得的大肥肉在前,他对舍近求远地攻下秦州城,目前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所图的,可是留在城外,来不及随农人一同撤走的大批大批的熟麦
虽说直奔青唐城的途中,他也顺利攻下数个吐蕃城池,且远远不及攻下猫牛城时的艰辛。
但伴随这份轻松而来的,则是在派人谨慎查看所收缴的城中储粮时,惊怒地发现心狠手黑的唃厮啰,竟是把九成都预先替换成了毒麦。
哪怕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筛选出未被投毒的剩下一成,也完全不足应付大军所需。
为了不受急功近利的辽主威胁,也是有心给建下那座该死的城池、让他如鲠在喉的秦州城一个教训,他方才初次下策,急袭秦州,掠走还在地里的秋粮,再在不敢出战的宋人眼皮底下扬长而去。
信不过那些吐蕃城里粮仓的粮食,这亲自从地里收割上来的新麦,总归是可信的。
怀抱着这一想法的李元昊,洋洋得意地满载而归,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那群窝囊废一般的大宋守军,只敢远远目送他们离去,无一胆敢追上来。
讲述到这时,说得口干舌燥的寇准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正凝神沉思的陆辞,发自肺腑地感叹道“真不知该夸你深谋远虑,还是阴险狡诈了。”
西夏会先与吐蕃交锋,是谁也没想到的;刚迎来新赞普、理应动荡不堪的吐蕃会如此强悍,直将李元昊拖得苦不堪言,也是谁都没想到的;李元昊在契丹国主的逼迫下,不得不自行领兵掠取粮草,还刚巧就盯上了知州不在的秦州,更是谁都不可能预料到的结果。
偏偏在这一重重巧合下,愣是让李元昊信心满满地主动踩上了陆辞早早布下的圈套,也就此栽了个头破血流。
毫无怀疑地吃了满肚子野草,痛苦地拉了一宿肚子的西夏军,被唃厮啰亲自带领的吐蕃军、以及埋伏在李元昊布下的退路上的宋军打了个完美的两侧夹击。
十数万西夏军生生打得只剩半数的六万,全溃逃回党项去了。
陆辞眨了眨眼,同样发自肺腑地回道“我亦觉不可思议。”
在他原先的猜想中,李元昊会先向秦州下手,布下这一局,与其说是真心实意要坑李元昊一把,倒不如是为了确保农民的安全,仗着粮草充裕,预先实施坚壁清野的策略。
当早些时候得知西夏兵直奔吐蕃去时,他还当那手打算就此白费,还浪费了再种一季农作物的时机,感到些许可惜呢。
在寇明显不信的注视中,陆辞想了想,诚恳回道“是缘分啊。”
缘,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