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竟有种如释重负的痛快。
    马车停靠在狭长的巷中,依旧是白日的那个地方。
    宋毅拉过马车内矮榻下方的抽屉,拿过纸笔,借着外头寒凉的月色,执笔草草写过两行,稍晾干后就对叠一下递给外头福禄。
    “敲门。”
    福禄接过后,匆匆下了马车,借着月色赶至两扇紧闭的朱门前,叩响了门环手。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有仆人开了门,狐疑的朝门外看过,面带谨慎。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福禄将纸条递给他“请将该信笺递交你家主人,他看后便知。”
    仆人面带迟疑,还要再问,福禄便催促道“你家主人的事,你耽搁不起。”
    那仆人终是接过“你且在这稍等。”说完便阖了门,一溜烟的跑了进院。
    苏倾本已躺下,听得仆人来报门外来人之事,当即心下一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披了衣裳起身,接过纸条展开后凑近烛火下迅速扫过,几乎当即她便变了脸色。
    纸条上是潦草的两行字
    出来。
    郡主。
    宋毅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两扇门半寸,直到被月色打上银光的大门再次从里面缓缓开启,那一贯平静的目光方终于有了变化,仿佛安静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石子一般,陡然波澜起伏开来。
    紧闭的两扇门开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便缓缓从门内走出,似临时套了件素色外衫,扣子倒是皆扣的齐整,只是头发来不及梳理,简单的在脑后用浅色发带束了起来。
    她抬头迅速扫过周围,看见福禄后脸上迅速浮过了然之后便腾起薄怒,似对身后的奴仆说了几句,然后抿着唇朝马车的方向独自一人走来。
    直到苏倾在窗牖前停下,宋毅方回过神来。
    苏倾抬头,径直透过打开的窗牖看向他,清凉的月色打在她面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银霜。
    “我出来了。”她声音沁凉凉的“你有何事”
    宋毅目色沉沉,盯着她那染了薄怒的脸庞“你上来。”
    苏倾当即就惊怒的喘了几口气,脸色也白了又白。
    到底却还是握拳咬牙的依言上了马车,因为她无法无视他面无表情对她重复的那两字,郡主。
    福禄掀了轿帷,苏倾低头进入。
    苏倾刚一进入车厢内,宋毅就忽的抬手阖死了窗牖,拉了轿帘。
    车厢内当即暗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苏倾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朝后一退,绷紧了神经死死盯着黑暗中的那人的轮廓。
    “莫再退了。若退出去,还得让我请你再进来。”宋毅道“你坐过来些,几句话的功夫,便放你走。”
    苏倾未动“在这说也一样的。”
    半刻,黑暗中传来他低缓的声音“依你。”
    虽有些诧异他今日竟这般好说话,苏倾还是大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略缓。
    “不知你逼我出来究竟所为何事”
    “不为什么。”宋毅盯着她“就是想来问你,为何从相府搬出,明明相府更有利你藏身不是”
    苏倾沉默了。一颗心不断下沉。
    她不知道宋毅究竟是从何处得知她的身份。
    更不知他此刻提及相府是为何,可是要利用她的身体来作伐,以此攻讦右相
    见她沉默,宋毅突的冷笑了声“倒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聪慧,通透,偏又透着软和。可你对谁都能心软,唯独对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硬心肠。堪称,油盐不进。”
    苏倾回过神来,道“我想宋大人今夜特意前来,应该不是单来说这些的。你究竟要作何宋大人不妨直说。”
    听着她那副不带情绪起伏的声音,宋毅突然就有些酒意冲头,死命压了压,方抑制住想要抬手去抓她过来的冲动。
    “若爷想要你呢”宋毅脱口而出。
    “大人不会的。”苏倾顿了下,方缓缓道“单单那两字便能劝退大人不是吗”
    宋毅明了她的未尽之意。
    在她看来,他从来都是那审时度势的政客,如何肯做那让自己置身险境的蠢事
    黑暗中,宋毅低笑了声。
    然后,苏倾便听他道“明日是本官的议亲之日。此后便断不会与你再不清不楚。苏倾”他唇齿间流连了会,而后声音陡然转冷“这是本官最后一次见你。你且记下本官的忠告,想要活命便走远些,远到天涯海角莫让人抓找便是。否则,待日后我心底待你最后那点不舍之意消磨待去,便是你命丧之日你且千万记牢了。”
    黑暗中的轮廓阴暗沉沉,犹如蛰伏不动的暗兽,仿佛蓄势待发只待给人致命一击。
    苏倾垂下眼眸“那就提前祝大人永结好合瓜瓞延绵。”
    宋毅的喘息有瞬间粗重。手握拳一拍窗牖“滚。”
    苏倾毫不迟疑的转身下了马车。
    外头霜色的月光,透过窗牖打在宋毅那张沉如水的面容上,明暗不定,晦暗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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