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一掀, 宋毅带着尚未平复的紊乱气息, 浑身是汗的赤臂打屋内大步走出。凌乱的衣裳随意半挂着, 边走向厅堂边拿着绞干的湿帕子擦着脸上脖颈上的热汗。
    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单手抓过案上茶壶倒了杯凉茶灌下, 这会凉茶下肚倒也驱散了些他身上的腾腾热意。
    抓过茶壶本欲再倒一杯, 这时眸光不经意一掠间, 在他脚边不远处的那银色之物便径直入了他眼底,令他动作不由一顿。
    茶壶搁上了案面。
    捞过搭在脖间的湿帕子,大概又擦了把脸后便随手扔过, 他俯身一探,手指勾了那银色链子,径直抓在了掌心。
    宋毅左右翻看着掌中的这条链子。一眼看去的确不甚打眼, 可待细看了,便能瞧出其中些许不同来。
    不提这链子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 瞧不出什么材质来, 最令他感兴趣的是这链子下方的坠子, 整体呈银灰色,似石非石,似玉非玉,色泽偏冷, 质地也坚硬, 小小的一颗坠子,掂在手里却略沉。
    宋毅反复思索亦不得其解,这坠子的质地的确有些独特, 也不知是不是西洋的外来物件。
    再细看其形状,就更令人费解了。只见这形状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圆环搭在一处,另有一支羽箭穿环而过,这般打眼一看去,很难不令他想到他平日里射箭用的箭靶。
    指腹摩挲着这支羽箭宋毅暗下琢磨着,若真如她所说是她传家之物,那她家中人可是行伍之人
    摩挲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反手将手里坠子翻过,眯眼凑近仔细看去,那支羽箭背面凹凸不平,似纹路又似些繁密的小字。
    这般看了会,因那厢实在又密又小他自是看的不甚清楚,便也懒得细究,索性就撂开这厢思绪。
    罢了。宋毅沉眸叹一声,便又垂手将手里链子给撂在了原处。
    看她这般珍视这条链子,想来便真是她的传家之物,而她所之前所说的回忆往昔之事只怕亦有几分真,否则也不会每每入河都要将其紧握掌中。
    不由微偏过头看了眼珠帘后的里屋方向。想起这般闷热的天里,那厢身子却凉沁沁的入骨,便是行了那事,从头至尾也没见着她身上的温度回了多少。而且怎么瞧着身子骨愈发孱弱起来,这次没等他一回事毕,那厢竟是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福禄。”
    一直在屋檐下候着的福禄赶忙推门而入,恭谨的的走至他们大人跟前候着。见他们大人这会起了身,抓过衣裳伸臂套着,便赶忙又趋前一步,替大人穿戴。
    “她那厢你另外再寻个得力的人跟着。”边抬手系着襟扣,宋毅边沉声道“还有她院里那些个不开窍的奴婢们,你好生调拨下,若再有下次,她们打哪来,便滚回哪去。”
    福禄手脚利索的给他们大人束着腰间宽带,嘴里忙恭谨的应是。
    抬手整了整发冠,宋毅又掸了掸袖口,最后朝那里屋方向看过一眼后,抬腿朝外大步而去。
    “吩咐跟随的人,每次时辰不得超过两刻钟。”
    福禄下意识的应了,可随即又怔了下。
    赶忙趋步跟上的时候,福禄左思右想迟疑了会,到底小声对他们爷秉道“爷,刚听那奴婢说,荷香姑娘今个在河里,哭了”
    宋毅的步子蓦的一顿。
    “哭了”他皱眉道,偏头看向福禄“她为何哭”
    福禄忙回道“那奴婢说,她们亦不知荷香姑娘哭什么,只是瞧着哭着伤心,抽抽噎噎的流了好长时间的泪。”
    也是福禄眼毒,瞧着那两个奴婢脸上不自在,好像有事瞒着谁的模样,便多了个心眼将她们分开审了下。那叫彩玉的还尚有些嘴硬不说,可那年纪稍小的叫彩霞的奴婢可是经不住吓,稍微一唬便全都兜了底。
    此间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本来他还迟疑着要不要跟他们爷说此事,思来想去觉得若瞒着也不好,索性就提了一嘴。倒没成想,此刻瞧着爷的模样似乎对那荷香姑娘还有那么几分上心。
    宋毅这会心里有几分烦躁,若不是想到她此刻尚昏沉着,指不定就当即转身冲进了屋,对她好生质问一番。
    忍不住抬手胡乱扯了下襟口,本来已整理妥当的衣襟三两下又被扯得凌乱。原地站了会,宋毅便沉着脸拂袖大步离开。
    福禄赶忙上前撑了伞。
    苏倾昏昏沉沉醒来时,略有茫然的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围,而后猛地睁大了眼,忆起了被落在厅堂地上的项链。
    当即渗了一身冷汗。
    撑了身子挣扎的起身,她甚至来不及穿衣,只随手捞过她床榻上的小衣挡在身前,便下了床脚步踉跄的冲出了房间。
    在屋外候着的彩玉彩霞二人吓了一跳。
    没等她们惊呼出声,苏倾亦趔趄的打她们身旁冲过,却是没走上几步,就软了身子跌倒在椅前。
    “姑娘”彩玉彩霞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搀扶。
    苏倾握紧手里项链紧紧靠在胸口前,仿佛只有这般,方能平复她之前狂乱的心跳。
    还好,还在。
    苏倾闭眸喘息。她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弄丢了它,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条项链不单是她睹物思人的一个念想,恐怕还是她回去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契机。
    虽没有根据,可她就是知道。否则为何当初穿来此地时,她身边除了此物,现代的物件一概全无
    她决不能弄丢它。
    决不能。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依旧是阴雨缠绵的天气。经历了那日的一番心惊动魄,别提那些个车夫护院的不敢再驾车载她出去,便是她院里的一干丫鬟婆子们亦将她看的紧紧,不让她踏出院门半步。
    知道是宋毅的命令,苏倾仅沉默了会,便没有任何的异议。
    不能出府的日子,她就站在阶前往院外眺望,看江南六月的天,看苏州六月的雨。
    期间宋毅也过来了几回。苏倾也不知他是不是最近公务清闲,竟是好几次大白日过来,一待便是大半个白日。
    每次来虽少不了行一番云雨之事,可亦有几次在行此事之前,他来了兴致令人搬了几坛酒来,喝酒吟诗作乐。
    苏倾见他似乎是喝不惯江南米酒的绵厚醇甜,好像更喜欢北方烈酒的醇厚辛辣。而且每每见他喝的都是上了年头的陈年老酿,甫一开封,酒气扑鼻而来,光闻着便知这酒何等浓烈。偏他酒量还颇有些惊人,见他喝了这么多回酒,似乎也没见他醉过,顶多也就是微醺。
    他喝酒时便会令她作陪,让她给他助兴。也就这时她方知道,他所说的助兴并非她之前所理解的那般,却是让她歌舞一番,或来些其他节目,以供他赏阅。
    苏倾便直言她并不擅长此道。
    一开始她会将彩玉叫进来,让彩玉唱首江南小曲来给他助兴。可待见那彩玉抖抖索索唱的全程走音,整个人也吓得恍若要魂归天外的模样,苏倾以后就没再为难她。
    助不了兴,苏倾就默然立他身侧给他添酒布菜,希望能减少几分他内心的不虞之意。
    宋毅对此倒是没多做计较,顶多耻笑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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