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瑶在洞穴内的回廊上看到了珊瑚与弥勒,珊瑚已然昏迷过去,而弥勒站在她面前,保护着她,面对成群的妖怪,弥勒毫不犹豫地抬起了右手,正欲不顾一切解开风穴的封印。
而指挥着妖怪们的神乐见此,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顾性命吗”她隐约知道巫女为他所做的事情,只要不再使用风穴,他就可以保全性命。
“为了珊瑚,就算不要命也值得。”弥勒神情坚定地说。
下一瞬,他就要扯掉念珠,却因擦身而过的破魔之箭而停滞了动作,旋即,他听见了熟悉温柔的声音。
“弥勒法师,你要是再打开风穴,我会很难做的。”似是轻松的语调。语毕,她已行至他的身旁,对他笑了笑,“珊瑚如果听到了你说的话,一定会感动的。”
“桔梗大人”弥勒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又有点心虚。
“桔梗,你也来了。”神乐瞧见扶瑶时,神色微变。
扶瑶倒是没什么,只朝她也笑了,“神乐,好久不见。”
“你来这里,是想找死吗”神乐的语气中含着点自己都不知晓的愠怒,这个巫女难道就不清楚奈落对她的杀心,就算她不想杀奈落,也没有必要主动送上门让奈落动手。
扶瑶闻言,怔了怔,没反驳她的话,只是静默不语。
神乐不明白扶瑶的心思,问了话,倒没指望回应,她直接便隐于洞穴深处的黑暗之中。
弥勒心存疑惑,但暂时没能去思考,赶紧抱起了珊瑚。扶瑶让他把珊瑚放到一边,她便为珊瑚治疗了起来。
等珊瑚醒后,扶瑶与他们二人同行,寻找着白灵山圣域的中心。
他们找到了,灵力最浓郁之处,是圣域中心的一座山寺。扶瑶越接近这里,身体就越难受,但她面上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故而弥勒和珊瑚都没发觉她的不对劲。
山寺中,坐着一位法号为白心上人的肉身菩萨。他与奈落为伍,替奈落作掩护。
一开始,扶瑶只是静静地听着弥勒对白心上人的质问,以及白心上人对自身遭遇的倾诉。
“你们想责备我吗我该被责备吗”外貌与常人有异的白心上人抬起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们,带着些阴冷的空洞感。
“我本就不是圣人君子,也没打算制裁你,不过”弥勒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攻击。
扶瑶在他动手的那一刻,先制止了他。
弥勒下意识地停下了,他颇为不解地出声询问扶瑶,扶瑶只让他稍等。她则是转而对白心上人说道“你说得对,谁都有求生的本能和欲望,都不能去剥夺谁的生存机会,想要活着,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就像她,为了活着,一直在努力,哪怕会遭遇许多生离死别与悲伤难过之事,可总归是美好的回忆多,仅仅靠着这些美好,她就能这么坚持下去,日复一日,她并不知道哪一天,她会不会变得麻木起来,或是对人生了无生趣。
只有现在,她还不想放弃。
“你能理解”白心上人略显迟疑地问,他的视线已经停驻在她一人身上,似乎要从她那里得出什么答案来。
“奈落他真的说中了你所想的你生前是受人敬仰的圣人,死前却因害怕死亡而无法成佛这样的你,是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转换成对人类的怨恨吗你觉得你是这么想的吗”
扶瑶的声音轻缓,一字一句又是那么清晰。
“难道不是吗。”白心上人反问道,不知是在反问自己,还是在反问扶瑶。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才清楚。”扶瑶眉眼柔和,凝望着白心上人,“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圣人,你只是人,人的欲望和本能都不要去否定。谁都有对死亡的恐惧之心,可你在活着时,比很多人都做得好,那么,死前的一点不完美,又算得上什么。”
白心上人不再言语,他低头沉默着。
无论他多么无私为人,他都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依旧会贪生怕死,正因意识到自己对死亡的胆怯,他才无法成佛。
因为明白而悲伤,所以被心魔困住。
弥勒和珊瑚在一旁良久,见白心上人此时的状况,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扶瑶倒不着急,白心上人终究还是会想明白的,他本来就是明白的。
“我还能得到拯救吗”白心上人不确信地问了她。
扶瑶给了他确定的答案,他想要的答案。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放下。
扶瑶的话音一落,白心上人似是彻底轻松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化作一团光飘散于空中。
“他成佛了。”弥勒喃喃道,心下颇为感慨。
白心上人一成佛,白灵山的圣域在顷刻间消失,浓烈的妖气再也没法被掩盖,成群的妖怪从山中蜂拥而出。
“妖怪们都藏不住了。”珊瑚皱眉说道。
“我们要赶紧和犬夜叉他们汇合。”弥勒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扶瑶却是对他们说,“你们先去找犬夜叉,我有其他事要做。”
珊瑚本想再问多一句,弥勒制止了她。最后,他们二人与扶瑶分道。
弥勒和珊瑚继续往白灵山深处走去,而扶瑶则出了白灵山,就在离白灵山不远的地方,她望见从白灵山飞出的神乐,神乐亦瞥见了她。
扶瑶并未对怀中抱着什么的神乐射箭,只是看着她渐渐远去。
没有等太久,白灵山在须臾间崩塌,旋即,奈落的邪气强势袭来,那是比以往还要浓厚强烈的妖气。
扶瑶伫立在原地,眼见着奈落降落在面前。他已获得全新的形态,妖气更接近于全妖。
“桔梗,久违了。”奈落的脸上含着欣愉的笑意,更像是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奈落。”她丝毫不显慌张,神情中也无警惕之色,恍若早有所感。
奈落见她如此,依然看不透她,可现如今,看不看得透她,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想要做的事,终将达成。
思及此,他唇边的笑意更深。
“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做的事是什么吗”
话音未落,奈落便已伸出触手直击她的肩部。扶瑶并不躲避,生生受了这一击,鲜血很快就从肩上汩汩流出,片刻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意外吗”奈落盯着她不断流出鲜血的地方,含笑问她。
扶瑶抬眸望向他,半晌,她才轻轻一笑,“不意外。”
她不就是为了帮他完成这件事,才明知一切,还敢主动来到他的面前吗。
奈落敛起了笑,死到临头,她还是如此平静,他竟有些看不惯她的平静,但他压抑住这股微弱的情绪。
“就算我把你挫骨扬灰,也不会再对你有半点怜惜之情不过你真的不怕吗”奈落似戏谑又像讽刺般地说,“即使是那位德高望重的白心上人,在死亡前也忍不住胆怯,那你又如何。”
听得他的话后,扶瑶倏地沉默下来。
她突然回忆起了第一个世界的第一次经历,那时的她,初生牛犊,让谢陆丢下自己离开,还以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曾想,只是惨痛的教训。
她又想到了柳泰武,他那一次大抵是真的想杀了她,她感觉得到他的杀意,也在那时觉察到死亡的气息,他是第一个想杀了她的任务对象,最终却没能真正狠下心。
她有许多次都在赌,这一次可能也是一场赌博,可她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第一次被任务对象真正地亲手杀死。
扶瑶想象过被任务对象杀死的情景,她一想那样的画面,就会觉得悲哀,好像也有点害怕。她就是为了生,才一直不断地做任务,被杀死的话,任务也许会失败,也许不会,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会不会害怕得颤抖,甚至求饶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谁知道最后究竟会是什么结果,她能做的,都尽力了。
扶瑶料想到奈落会杀了她,早在上一次他令兽郎丸对付她时,她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没有去阻止他要做的事情,亦未提前去白灵山寻找白心上人,只因她想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哪怕他清楚自己的心,他仍然会想杀了她,因为他同时更清楚他得不到她的心,她自己更是明白,她的心不是完整的,就算将奈落放进心里,他得到的也不是一颗完整的心,而是残缺的。
可是,一份残缺的心,他还会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