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迫切的想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亲爱的” 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她所熟悉的阴冷质感。
    她抖得很厉害,真实的恐惧使她无法立即开口。
    徐文祖从她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
    她在害怕。
    他喜欢她害怕时脸上的表情,很喜欢,非常喜欢。
    但不是现在这样。
    他是一个迷恋别人恐惧和痛苦的怪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自己最喜欢的作品,他知道自己的喜好,也学会了如何最大程度的挖掘他们最大的潜力,如何雕琢会使他们变得更加完美。但他固有的原则不会让他长时间沉迷某样东西,所以一旦自己对那些作品失去了最初的好奇心和新鲜感,他很快就会无情的把他们当做失败品处理掉。
    但她不一样,他纵然早已对她的一起了如指掌,她所有的秘密和弱点,他知道如何让她恐惧、让她哭泣、他甚至可以让她身体的疼痛变成另一种极乐的巅峰。但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作品,她比这更好,更特别。
    因为只有她才能带给他那种特殊的快乐和难以表述的满足。
    “有人在敲门”她压低了的声音,却无法控制自己发抖的嘴唇。 “我、我们家好像也有人进来了”
    几秒的沉默后,她听到了他声音中隐隐的期待,“看来我们家又有客人了呢”
    单调阴沉的嗓音正在驱散她心中升腾的恐惧,李由美开始低低的向他诉说刚才发生的事。太细节了,如果是别的人甚至是自己的父母,都可能会觉得她是过于敏感或者多疑。但徐文祖不会,他永远会认真的倾听她的诉说,相信她的感觉。
    她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但有那么极少的几次,在某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她真切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温柔。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小猫咪此时正背朝着她,警惕的盯着卫生间的门,像是在防备着门外的什么。李由美顺着它的视线,看到了门底的缝隙里有两道古怪的阴影。
    是人的双脚。
    “没有”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是害怕到了极点一样变得细不可闻,“那、那个好像有人现在就站在门外怎么办”
    “嗯”徐文祖漆黑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雪花拍打着车窗玻璃,远处漆黑的云层越来越厚,也压得越来越低,这种感觉就像陷在了坟墓里。车速在加快,他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用冷的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缓慢语调问她,“现在在哪个房间”
    “二楼卫生间”她捂着嘴悄声说。
    “往上看在浴缸的上方”
    李由美依言抬起头,便看到了一个一米左右正方形木板,木板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把手,嵌在柔软陈旧的木板里。
    “看到了”李由美站了起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轻声喃喃着,“那是什么”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徐文祖单调冷质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那里应该有一个通往房子外面的一个斜道。”
    李由美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站在浴缸的边缘,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了生锈的把手。她费劲的拉开活板门,把门上的梯子轻轻的拉了下来,生锈金属发出微弱干涩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李由美爬上阶梯,把头探进去看了看,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后又把头缩了回来。
    “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见”她拿起手机,微微颤抖着轻声问,“它有多长”
    这时,卫生间的灯一下子暗了下来,连同门外戛然而止的音乐声,有人拉掉了电闸,整个房子现在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由美在自己发出尖叫前,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选的了,那道黑漆漆的斜道是她唯一的选择。
    “怎么了”
    他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是听到了她因为紧张而发出的轻轻的喘气声,徐文祖很快就猜测到了她目前的处境。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些摩擦的动静。
    李由美抱着猫蹑手蹑脚的摸黑爬进了活板门里,然后又轻手轻脚的把梯子拉了上来,把活板门从里面关上了。做完这一切后,几乎是前后脚,卫生间的门就被人破门而入了。
    “上来了”李由美重新把电话放在耳边,轻轻喘着气,“我能打开手机的灯吗”
    “不行”
    “可是好黑”李由美有些不高兴的小声咕哝了一句,似乎是放弃了用手机照明的想法,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忽然她停了动作。“你有没有在这里藏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文祖沉默了几秒,原本冰冷的声音开始转变成一种更加柔和低沉语调,“没有”
    李由美舒了口气,很快摸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斜道入口,这时,她听到了撞门声。
    “别动”李由美放下小猫咪,对它轻声耳语。随后她抓着那个敞开的正方形入口的上沿,提起身体,把腿伸进了洞口。当她坐在了入口的顶端,重新抱起小猫咪将它搂在怀里时时,她听到了卫生间门被撞开的声音。
    李由美没有再做任何思考,开始扭动身体,将自己推向斜道的更远处,斜道起初并不光滑,她只能一点点的挪动身体向前推进。但慢慢的,她感到背部的摩擦力在减小。
    突然一个恐怖却很熟悉的声音从活板门的入口处阴恻恻的传进了她的耳朵,撞门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个通道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她身体的平衡也发生了改变,李由美开始飞快地下滑,下滑的速度非常快,当她撞到斜道底端的防护盖时,由于惯性太大,她直接蹬掉了防护盖摔了下来,发出了一声闷哼。
    她尝到了灰尘、泥土、落叶还有雪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李由美慢慢的从松软的雪地上爬了起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然后看着周围黑蒙蒙的一片。
    雪正在无声的落下。
    很冷,非常冷,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淡薄的羊绒薄衫,光着脚,脚底传来刺骨的冰冷。李由美从口袋里找到手机,但手机已经已经没有电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开始往房子附近的那一片黑色的树林走去,松软的雪地每走一部开始下陷,她走的很慢也很艰难,小猫咪甩了甩身上的雪,默默的跟在她后面。
    最终她在一棵大树前坐了下来,她的背靠在树干上,蜷起膝盖,抱着猫,等待着。
    周围的雪花在打着漩涡飘落,小猫咪很暖和,但她不知道这种温度可以让她维持多久。
    李由美抬眸看向不远处在黑暗中淡淡发着光的窗户,李由美在黑暗中再次回想起刚才滑入斜道时听到的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围一片寂静,她能听到的只有哀叹的风声和自己内心回响的恐惧。
    也不知道果了多久,她听到了夹杂在风声中的刷刷声,是脚步声。她撇过头看去,有人正打着手电向这边走来,刺骨的寒风正在慢慢麻痹她身体的所有感知,当她迟钝的躲了树干后面探出脸想偷偷看一眼时。
    那束光突然照在了她脸上,她仓惶的抱着着树干,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她身上。李由美的眼前一片惨白,什么都看不清,她把手放到前额遮挡着,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一点点适应着手电筒的光。
    她看到徐文祖正站在不远处,黑色毛呢大衣上全是雪,他黑色的头发稍微有些凌乱,深陷的眼睛带着空洞古怪的漆黑色,脸上的表情比漫天的风雪更加冰冷,看上去邪气逼人。
    他微微倾斜着头,移开了手电筒的光,看着她。
    她裸露的脚上血迹斑斑,应该是再雪地走路时擦伤的,原本奶白色的皮肤已经被冻的苍白,受伤了,他想。
    “过来”他关掉手电,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认出了他,向他靠近。
    当他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并将她轻柔的抱起时,她的身体是冷的,比他还冷。
    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开始抽泣,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受伤了”他平静的问。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再说话,抱着她沉默的在黑暗中的雪地里向车的方向移动,小猫咪在他身后跟的很紧,李由美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再一次难以自控的回头望向他们亮着黄色灯光的房子。
    “我们家”她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哽咽。
    他慢慢偏过头,低头看了她一眼。
    “刚才你、你也听到了吧”她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嗯我知道”他轻声呢喃,”别担心”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体温。不够温暖,却正在使她从战栗的颤抖中安定下来。她知道他真正的样子,也知道他的灵魂有多么疯狂和畸形,遇到他之前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那种邪恶,也没有看到过这样黑暗的眼神。但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就像他虽然将她拉入了他噩梦般的地狱里,但她却在这里寻到了天堂的滋味。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李由美很快缓了过来,原本被冻麻痹的脚开始传来隐隐的刺痛,徐成泰在后座睡着了,小猫咪趴在他的脚边打着盹。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走进房子里的背影。
    那个声音难以抑制的再次在她脑中回响,连同那些噩梦般深埋的过往都像一具具被匆匆掩埋的尸体,也即将从回忆的淤泥里暴露出来。
    她进入斜道的时候,闯进来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活板门,他粗暴的捅开了它,把头伸了进来,望着黝黑的斜道,捂着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嘻看、看来被发、发现了呢”
    她认出了那个声音,它来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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