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听晚转头对上彭雪帆的目光,猫眼轻轻弯着,语气很平,“那雪帆,你有意见吗”

    彭雪帆“没有。”

    下课。

    即便是彭雪帆说了板报不是她,但具体是谁画出来的,也没有一个定论。相对之下,同学们便默认,还是以彭雪帆为主画出来的板报,这也是代表着a班的荣誉。

    兴奋之下,仍有一大堆人围到她的桌位上吹彩虹屁,其中还有不少外班的同学过来看。

    那个教室无人的角落,逐渐看似满布的人声,热烈的庆贺着,氛围渲染到整个班级里。

    像是察觉到了谢书云的目光,彭雪帆低下了头,尴尬地笑着让同学们回座位,轻声细语的,却不再毫无自信。

    谢书云拖着下巴看着鹿听晚。

    明明是她的荣耀,这一切却又像是和她无关那般。

    淡漠到极致的不关心。

    彭雪帆走到鹿听晚的面前。

    宽大的校服在她身上已经不若以前那般显胖了,身形也隐约能看出些轮廓来,只是脸颊上还有些散不去的痘印。

    她很直接,也没有要拐弯抹角的意思,低着头道歉,“学神,今天这件事情,对不起。”

    “是我的问题,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解释清楚,我没有想过要冒用你的署名,如果你还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和老师说清楚的。”

    鹿听晚刚放下笔,她抬起头,“不用,署名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

    彭雪帆咬着唇,欲言又止,“真的对不起。”

    鹿听晚“说清楚就好了。”

    “那署名”

    “用高二a班就好,板报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谁去出风头,是为了班级。”鹿听晚偏头看她,眸光干净而清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

    “我不想再有下次。”

    彭雪帆顿了一会,垂着头看不清眸光。

    “好。”

    鹿听晚轻声叮嘱“还有这件事,麻烦你,不用告诉别人。”

    “啊”彭雪帆没明白她的意思,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不告诉别人板报是你”

    鹿听晚点头“嗯。”

    彭雪帆猜不透她的意思,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两人话里的生疏和陌生感充斥,对话也持续不了多久,彭雪帆又连着的道歉了几次,态度诚恳,鹿听晚也没感觉出她话里的恶意,便直接让她回去了。

    “小晚。”

    鹿听晚抬眸便是谢书云愤懑难平的目光,她笑,“怎么了这是”

    谢书云膈应得慌,“小晚,为什么不说。”

    鹿听晚是天生的无辜猫眼,垂着的时候,更显了几分的乖巧。

    她连着声音都很淡,听不出感情,“你知道的。”

    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后,她不想再把伤口揭开给别人看。

    无论是谁。

    都没有二次伤害谁的权利。

    今天这件事。

    在一开始,在最开始,在最初始的时候。

    她就没有打算用上自己的署名。

    只不过事情变化得突然了些,她没有让自己的画作变成别人名字的癖好。

    现在署名更改,结局已经让她满意了。

    谢书云突然哽住,揉了揉眼眸,“可小晚这原本都该是你,都是你的那个画画明明也”

    鹿听晚“班级的荣誉,是大家的。彭雪帆在我说之前就公开承认不是她画的,如果她今天没有自己说明白,才会是另外一个处理方式。”

    “但是她主动说了,对吗她并没有抢走我的什么东西,她也抢不走我什么东西。”

    “这件事的本质上,我们都是在为了一个整体努力。”鹿听晚听出她话里的哭腔,伸手帮着谢书云擦眼泪,“我都没有哭,你也别哭,嗯”

    “你永远都不哭,你永远都不愿意哭。”

    “明明就很难受,我我帮你哭。”谢书云抽噎着,还是忍不住跟着鹿听晚的话把眼泪收回去。

    那副板报,现在看来,画的就是鹿听晚本身。

    她走在黑暗和深渊里,祈求见到星光灯火。

    她没法重头再来,却希望他们能有坚持到底的勇气。

    鹿听晚是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她藏着自己的难过,藏着自己的绝望,藏着自己遥不可及的梦。

    却在鼓励着别人。

    谢书云一直都知道。

    也只有她知道。

    鹿听晚走到现在的每一步。

    到底是用尽了多少力气去奔跑。

    就像是那段时间流行的那句话

    “只有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费力。”

    谢书云的情绪说来就来,一时半会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鹿听晚也不是什么会哄人的性子,只能按照会让她开心的方法,点了两杯奶茶,自己到小树林去取。

    比起上一次来,这次倒是熟门熟路了不少。

    鹿听晚低着头看骑手的位置,成功地找到了那个神奇的狗洞,拿到了奶茶。

    不知道为什么,拿一次奶茶,弄出了特工接头的气势。

    鹿听晚无奈地摇了摇头,提着奶茶刚准备走出小树林,旁边一角便传来了几道谩骂和抽噎着的哭声。

    她停下了脚步。

    风过枝桠,声音像是经过了一层特殊的处理,模糊不明却也是不挡恶意。

    “你今天上课不是很拽吗跟谁狐假虎威呢死黑妹现在就不说话了是吧”

    “你以为鹿听晚能罩着你多久她也是可笑,以为帮了只可怜的兔子,没想到转头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彭雪帆的声音在发抖“你怎么怎么知道是她”

    蒋怡文像是被噎住,“你管老子怎么知道的,做了亏心事还想要让别人不知道,活该你也就是个黑妹样。”

    “”

    周围的哄笑和嘲讽肆意蔓延,穿透在林梢里,叫人起了一身的磨骨的冷意。

    鹿听晚长叹了口气,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彭雪帆到现在还学不会反击。

    小树林的茂密对一个路痴来说,很不友好,甚至是她还没反应清楚方位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谁在哪里站出来”

    鹿听晚本来也没有想要的躲藏的意思,不用辨别方向,就看见在一颗繁茂的榕树下,那个跪坐在地上的彭雪帆,她动作始终如一,没有人禁锢着她。

    身边还围着几个嘲笑的少男少女,脸上的笑容冰冷且凉薄。

    蒋怡文看见了她,“呦,学神啊。”

    她一出声,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也跟着落了过来,讥讽地跟着问好。

    鹿听晚打量了一下彭雪帆和那群人所在的位置,但凡彭雪帆有一点想反抗的心思,跑出那个圈,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彭雪帆在跪着。

    彭雪帆也跟着看了过来,眼底满是泪水,脸颊上像是还有红痕,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学神,你救救我”

    鹿听晚知道,校园暴力这件事本身,就对受害者是一件囚笼般的存在。

    最初的时候,笼子外面是上了锁的,随着时间流逝,锁会被褪掉,形同虚设,但里面的人却不愿意再走出来。

    受到伤害的过程很疼,走出来的时候也很难,可人终究是要成长的。

    她能救她一次两次,但是她救不了她一辈子,她负责不了别人的人生。

    “我不会救人,也救不了谁。”鹿听晚和彭雪帆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她能看懂彭雪帆眼里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的回答像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小树林的鸟鸣声唧唧喳喳的,瞬时成了这林子的唯一声源。

    “想要不被欺负,就自己试着站起来。”

    少女所站着的位置,逆着光,暖金色的日光温柔地撒在她身上,她像是生来就被上帝偏爱的姑娘,精致的五官似是细细勾勒出的,那双莹亮的猫眼里,不染一丝杂质的干净。

    少女清润的声音融在风的尾音里,她说

    “我不会帮甘愿跪着的人。”

    “而你,为什么一直在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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