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甯心里犯着嘀咕,此刻指望从天而降一尊大罗神仙来救她一救,怕是也不现实,瞧着前头坐的梁淑仪投来戏谑的眼神,颇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果然,这个二妹妹是指望不上的。

    吕先生手心里掂着戒尺,慢慢地踱了过来,所到之处座下的学生都诚惶诚恐,只怕稍一个不留意便会引祸上身。看着那戒尺一下又一下轻敲在先生手心里,就像敲在梁淑甯自己身上似的,可越是急就越想不出从何劈头,况且她若此时开口问了,不恰恰暴露了方才打瞌睡的事实。

    正当梁淑甯屏住呼吸,左手抠着右手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帘外的另一侧倏然响起一道沉稳少年声,“大道之行也,天下”

    “双白,老师许你开口了”吕鼐先生的视线带着些斥责的针芒,朝周双白看了过去。

    他依旧面若平湖,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只慢慢立起身,轻嗽了两下,声音微敛道,“学生唐突。”

    吕鼐有些不满,却不也舍不得过分苛责自己门下这位天纵之才,一个眼神便示意他坐回原处。

    梁淑甯这边,却紧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赶忙接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虽期间有些磕绊,倒也是一字不落地将接下原文背了出来,吕鼐先生挑了挑眉毛,拎着戒尺又踱了回去,心下想着这梁大姑娘近日里确有长进,严肃冷声道,“先坐下罢,于放课后留下。”

    总归是先过了眼下的这一关,梁淑甯的心又揣回了肚子里,有些侥幸,也有些意外,不知道缘何他竟然会出手相助。以她对周双白的了解,他这人向来冷心冷情,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向来是不闻不问,今日不知为何会这样大发善心,许是看在梁植的面上不好教名义上的妹妹当众出丑或许吧。

    梁淑甯这种有惊无险的惴惴情绪,一直到了放课时间才有所缓解,只是想到先生说了要她留堂,又开始担心起来。不好教底下丫头看自己被先生训斥的模样,梁淑甯便带了个托叫认秋先行回院子里,自己正磨磨蹭蹭地拾掇着手里的墨匣。

    二妹妹是自然不会好心等这位嫡姐的,只是梁淑仪临走时路过她身边,颇有些愤懑地瞧了她一眼,梁淑甯心里奇怪,也不知自己何时又招惹了她。

    而周双白是照例留下的,梁淑甯一边收拾,一边偷眼瞧着吕鼐先生单独指导周双白的模样,那少年人侧身立着,几日不留意,身量似乎又高了些,一身竹青色夹棉袄袍以丝绦腰带相束,萧萧肃肃如松下风,爽朗清举。周双白的好看,纵她多活一世,也是不得不承认的,就是性子有些太冷清,不然自己从前也不会吃这样多的苦头。

    梁淑甯心里想着有的没的,手上动作放慢,也是为了等周双白先走,不好教他看到自己被先生训斥的模样,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梁淑甯虽算不上什么戴头识脸死要面子的人,只是要在他面前丢丑,总是不想的。

    瞧着周双白出了塾院,梁淑甯才战战兢兢地走到座下,洗耳恭听先生教诲,只是没想到,此时和她并肩立着的,居然是方才窗外那个捣蛋的皮猴儿。

    覃啸阳也侧头瞧了她一眼,觉得新奇,自己从来受先生训诫都是单枪匹马,今儿竟然还并肩立了一个女中豪杰,稀奇。

    吕鼐上下打量这覃啸阳,哪哪儿都不合眼,“教你二人留堂,可知为何”先生沉声道。

    “学生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二人并无半点默契。覃啸阳瞧那梁淑甯此刻低垂着头,像个受婆婆指摘的受气媳妇儿似的,委实没用,自己则愈发抬起头,与座上那吕老头对视,毫无半点惧怕之心。

    吕鼐自然见过捣蛋的,只是这样冥顽不灵的也是头一遭,不怒反笑,“我在枞阳时,常听百姓谈及覃节度使美名,如今见了覃家公子倒是叫我大吃一惊,既然覃公子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就且先听梁大姑娘说。”

    梁淑甯乜了覃啸阳一样,方才听先生说到覃节度使,估摸着此人约是覃彦进的儿子,前世只记得覃彦进一家后来可是军功显赫,覃彦进本人更是官拜骁骑大将军,怪不得这皮猴儿敢这样嚣张。“学生不该上课打瞌睡,不该用纸团子丢旁人。”梁淑甯说完就忍不住垂了头,颊边已经隐隐烧了起来,女儿家面情薄,两辈子的脸这会儿都快要丢尽了。

    覃啸阳听完她说的,心头还略有震动,真没想到,这丫头竟还是个有义的,不像往常那些人上来便会将责任一股脑推到他身上来,倒真教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其实梁淑甯心里想得很简单,赶紧将自己的错处坦白了,自领了罚回家去,站在这干晾着是好看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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