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汗液淋湿了野草,苍白的藤类植物开出了花。
    最短暂的幸福感和最漫长的余韵,在到达最顶峰的时候迫近死亡。
    在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他杀死了她的父亲。
    那药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啊,可是这根稻草却抛弃了他,药没有作用
    绝望与愤怒之下他直接结束了无辜医生的性命。无辜他一点也不无辜身为医者却如此无能,用无用的药欺骗了他,给了希望却最终得到绝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生就是为了死
    为什么,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阴差阳错,让他错以为药物无效,却失去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机会
    他很快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寻找最后一味青色彼岸花的计划也在脑海中成型。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杀掉了宅子里所有的人,然后少女出现了。
    她身着着初次见他时的那件纯白细长,呆滞地环视了一周屋内七零八落的尸体。
    “你来了。”他对她的到来感到十分惊喜,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如今强大的体魄,他不再病弱,不再只能卧于病榻忍受他人的嘲笑,所有嘲笑他的人都已经付出了代价。强大的力量能支配一切,现在他有了。
    他用强壮的身躯将她圈住,俯下身吻她。她眉心剧烈一跳,像推什么脏东西一样狠狠推开了他。
    “是你杀了我父亲吗”
    她深深地从胸腔发出灵魂质问,眼眶里有血丝。
    他的皮肉不惊,维持着微笑“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呢。”
    少女瞪得巨大的眼睛,看到他脚后边的一颗头颅。
    一只眼珠已经掉了,另一只熟悉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她。
    她手一抖,篮子掉落在地,苏蜜摔成碎块。
    他一注意到她的视线,来不及掩饰地将那颗头往远处随意一踢。
    如一把刀刺中心脏,少女嘴唇发颤,肩膀耸动,脸庞皱起像出生的婴儿,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惨叫。
    她疯了似的追了上去,抱起了那颗头颅她父亲的头颅,失声痛哭。
    父亲的身子呢父亲的手呢父亲的脚呢它们在哪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还有他身上、嘴角处沾上的血迹。
    “把我的父亲还给我”她喃喃着,爬到了他的身边撕扯着他的衣服,“把我父亲还给我你这个怪物”
    “你给我安静一点”他被她闹得心烦,强势地要去抓她的手臂,却被她狠狠煽了一巴掌。
    “我恨你,我要杀了你”少女眼红如血,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样子。
    他笑了,神情清冷恶然“你杀不了我的。应该说,不会有人能杀掉我。”
    他捏起她的下巴,声音里有种近乎病态的喜悦“呐,我现在做到了,我好了,彻底脱离病魔的纠缠了,你不为我高兴吗你不是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吗”
    “你去死吧”她说,眼里不再有光芒,只有永远不会消去的仇恨。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个死人。
    他踢翻了桌子,愤怒至极,水果刀掉落在地,她捡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往他身上刺去。
    一下,两下他的身上布满了刀口,然后又马上愈合,血液蒸发消失,像是从未流过一样。她一刻不停地疯狂刺他,刺得声嘶力竭,刺得筋疲力尽。
    她终于停了下来,低着头大口地喘着气,握着刀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得意地又笑了,等着她为他惊讶,等着她为他惊喜。
    看吧,他得到了世界上最强大的身体,虽然现在还不是最完美的状态,但他总有一天会将最后一步完成,他和她的梦想近在眼前
    然后他的笑容凝固在了飞溅的血花中。
    少女将刀子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用了一身最快的速度抱着她倒下的身躯,手指划过她的身体,看见血迹,看见蓝色的静脉,却无法感受到她的脉搏心跳和呼吸。
    她已经死去,他对此爱莫能助。
    他听见自己在呼唤她的名字,反反复复,字字句句,清晰透彻,双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脸庞,直到她慢慢冷去。
    那是唯一鼓励他努力活下去的人啊。
    那是他那会儿为数不多的遇到的善良啊。
    那是光啊,黑暗潮湿的他的困境里,唯一的光热啊。
    他不过是失手杀掉了她那父亲而已,那是个意外,她的父亲已经年老,本也不剩多少年了,还曾阻止他们在一起。
    区区杀父之仇,怎能和他们的梦想相比呢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易逝的生物,于是他将血注入了她的体内。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拥有将人变成鬼的能力。
    她活过来了,可是对他的仇恨并未消失,所有的记忆都保存下来,好的坏的,她对他更加憎恨,恨他将她变成了一个只能吃人的怪物。
    可变为鬼的她终究彻底沦为他的掌中之物,把她禁锢在狭小的地下室内,每天送来很多“食物”,但她即便口水泛滥成灾都死不愿意碰一口,对他的仇恨日益增大。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不再对他笑了
    为什么不能再回到以前那样
    她虽然暂时不能见阳光,只能在夜晚活动,但是她变得像夕颜花了啊,她不是最喜欢夕颜吗
    为什么,原本希望他活下去的人,现在却要他死
    他紧盯着她惶恐而仇恨的眼睛“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他似乎是选择性忘掉了把少女父亲杀害的事实。
    他的凶残简单而又单方面,蛮横无理。
    她在他的身下渺小且卑微,徒劳地反抗着,剩下的,什么都没有,除了绝望。
    兴许他生来就应是侵略型的猛兽。
    照不到阳光的地下室每一天都是血腥淋漓,满目狼藉,如同凶案现场。
    后来她慢慢习惯,反抗没有作用,眼神变得空洞,无爱无恨,冷淡从容,任由他对她做这样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不懂什么是爱,也没必要懂,只是抓紧了就不想放手,只要她能一直呆在他身边就好。
    终于又在某个八重樱飞舞的春天,她重新对他露出了笑容,开始愿意喊他的名字。
    那个时候他正忙于制造大量的鬼以帮忙找青色彼岸花,看到少女突如其来的转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愿意和自己好好生活下去了,以防万一他还利用血液窥视了她的思想,发现她应该没在伪装。
    于是他解了她的禁足。
    却没想到她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清晨,跑到了山上“看日出”。
    他没法冒险前去把她捉回来,最终只能躲在山洞的阴影处,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朝阳底下化成了灰。
    太阳底下,她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那就是留给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初、也是最后的模样。
    于是曾经喑哑的岁月兀地生出林中响箭,
    曾经灰暗的衣裳瞬间泛出月牙的白光。
    他最终没能迈出那道阴影,只能用全身力气将头上的帽子扔到了阳光下。
    他就在山洞里站了一整天,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他才麻木走出,将衣服下那团灰烬里仅剩的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捡起。
    他就那样握了好久,然后,将其吸入了自己的身体,成了他后来七颗心脏中的第二颗心脏。
    死就死了吧,反正她的心脏被他强行跳动在他的体内,和他一起永生,这是她的荣幸。
    她是他压在箱子底下最后一朵破碎的白花。
    他做错了吗从头到尾都错了吗他不知道。也不后悔。
    可是这些都算个什么呢
    大概是苍蝇,苍蝇来到黑暗中,产卵,生出蛆虫,又长成苍蝇,飞出梦,飞到生命里,飞到爱情里。
    他的爱情或许早已腐烂入土,却也刻骨。
    作者有话要说细长平安时代女子服饰
    苏蜜平安时代日本贵族爱吃的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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