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有所不知,小道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此琴,可是这十多年来,小道从未能将九霄鸾凤弹出一音半曲”

    月酌笑道“那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现在既然九霄鸾凤已然出声,那就证明,时机已到。”

    渡华音仍旧讷讷地不敢相信,月酌失笑道“你若不信,不妨弹奏此琴一试”

    她眸光一亮像是受到莫大的鼓励,迟疑着将手轻轻抚在琴弦上,指尖轻按、微勾,便听那深沉旷远的琴声携着上古的时光拂到耳中,那指尖中流泻而下的铮铮古音宛若深潭底下起啸的龙吟,从耳入心,恍能山回谷应,荡人心怀。

    九霄鸾凤果真是神物,琴声竟随着她指尖的七彩仙灵从容而上九重天,一曲抚毕,就见那碧穹之上云驻风停,她身边竟有百鸟栖枝聆听她的乐声。

    曲终,百鸟散去,渡华音像是夙愿得偿,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

    “这是小道曾经做的一首松鹤听泉,想不到今日竟能用九霄鸾凤奏出,当真是此生无憾啊。”

    她抬眸望去就见阿珩坐在月酌身边正捧着腮帮子听她弹琴,二人一个红衣,一个蓝衣,一个温文高华,一个灵动清丽。

    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曲终时,阿珩恍若还未曾从琴声中走出一脸陶醉的模样,月酌则垂眸望着阿珩,目光柔和温软。

    此情此景,渡华音指尖一顿,只见七弦中第五弦羽浮出一丝赤金之色,指尖所触,竟似乎能察觉火烫之意,她微一沉吟,轻勾羽弦,只闻得弦颤落处一道深沉音色,乍听之下如什么人在沉痛哀鸣。

    她抬眸望去,果见阿珩的眉间微蹙,像是听到了什么伤痛之声。

    这一刹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九霄鸾凤像是在阿珩的回忆中追溯什么。

    许是好奇,心随琴动,渡华音继续弹了下去,可她也越来越发现一音一调都愈发地沉痛,心碎,叫人不忍卒听。

    终于弹进那段过往时,一道朱雀红芒从阿珩的额间探出,青芒遽然间从阿珩的身侧飞出,幽幽地散出光华。

    碧色神光如巨山罩顶,渡华音额头开始沁出冷汗,琴弦拨动竟开始转进一段诡异的曲调,琴身上环绕的七彩仙灵也纷纷四散逃开。

    而她发现,她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了,惊惧之余忽听到月酌的传音入密“停下来”

    渡华音如梦初醒,双眼立睁,手指费力地从琴声上挪开。

    琴音戛然而止。

    惊慌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渡华音惶恐道歉“请神座恕罪,我并不是有意窥探仙子的过往曾经我我也不知怎么了,许是弹琴时与九霄鸾凤心意相通,才不得已”

    月酌幽幽一叹“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渡华音看去就见月酌将阿珩笼在自己的神力法界之中,阿珩半伏他的膝头上,满脸泪痕,眉心紧蹙,脸上的神情痛苦不堪

    过了许久,她脸上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方才一刹险象环生,渡华音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抱着琴退在一旁不敢多说一句话。

    月酌却问她“你从阿珩的过去中看到了什么”

    “小道修为薄弱,只能听到听到”渡华音迟疑了片刻,才说“几段悲音。”

    “什么悲音”

    “悲者痛也,这世间最是伤痛者无非是生离死别。”

    “这位仙子的过去里,共三段悲音,一场生离,两场死别。”

    “一场生离,两场死别”月酌轻抚着阿珩的长发,良久不语,半晌,才道“好,我知道了。”1

    渡华音满脸愧色不敢多言。

    月酌问她“你为何会到这沧海境中来”

    渡华音忙道“回神座,小道四海云游以作修行,半月前偶然游历至此。”

    月酌点点头,低头掐指算了算“今日你我有缘,我替你算了算命数,有一事告诫于你。”

    渡华音神色一敛,庄重道“请神座赐教。”

    “你虽是仙佛阁选中之人,但你若要成仙,还有长路要走本座算到你命中会有一劫,恐有堕入迷途、万劫不复之险。”

    渡华音肩头一震,脸色惨白“神座,那我我”

    月酌抬手示意她莫要着急“你不必害怕,你虽注定有此一劫,但你命中有贵人相助,他会替你指点迷津。”

    渡华音松了口气,两眼一亮“那贵人是谁在何处我我何时才能与他相见呢”

    “此人是一凡胎,十二年后才会出世,你和他将在三百年后相逢。”2

    “本座问你,你果真一心向道么”

    “至死不渝。”

    “很好,你且去吧。”

    “是,小道告辞。”渡华音将琴缚在身后徐步离去。

    天色将晚,阿珩才恍恍惚惚地醒过来,耳边听到月酌的声音“阿珩,你醒了”

    阿珩揉着头,昏沉道“我怎么了”

    “你听着琴音睡着了。”

    阿珩有些茫然回顾四周,发现早已不见渡华音的身影,疑惑道“华音道长呢”

    “她还有事就先走了。”

    阿珩点点头,眉宇间有些怅然的迷惘。

    月酌柔声道“在想什么”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什么梦”

    “我记不太清楚了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低垂着头,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掌心,掌心里还在隐隐作痛,像是被人凭空撕去了一张皮一般,痛彻心扉,可是现在醒了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阿珩怔住,就看到月酌正凝视着她,道“一个梦而已,不要去想了。”

    他的眸光含着关怀与温柔,不知不觉地驱散了她心头的那点无名感伤。

    她点点头,笑了起来“嗯,我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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