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玉三娘已经离开了,珑儿也不在身边。

    阿珩有些急,心头突突乱跳,虽然这里是珑儿的世界,三娘又是雪山的守护神,可是万一

    终于,水晶帘被掀起,珑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发上衣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整个人恍若从冰雪中破出。

    他的脸很苍白。

    阿珩慌忙拿了大氅去给他披上,心里一急就忍不住乱七八糟大说一通。

    珑儿低着头看着她,半晌,他手一捞将阿珩整个人捞了回去,将她整个人紧贴着他的胸口。

    阿珩听着里面狂奔的心跳,听着他哑声着开口“阿珩,你可不可以不要”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但阿珩知道是什么。

    不要走,但她不能不走。

    珑儿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阿珩讶然。

    却听他缓缓道“阿珩,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发脾气的,我没有资格要你留下,这里这么荒凉这么无趣,而外面的世界那么好,我不该那么自私我只是很害怕,我一直是一个人,而你就像上天赐给我的宝物,这两天你让我那么快乐,我昏了头却没有考虑你的心情,直到昨天你为了救我差点死去,我才知道我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受伤,我希望你快乐。”

    他拉住她的手试图看着她“阿珩,我会去求娘帮你,只要有办法你随时可以走,但是但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忘了我,永远不要”

    阿珩震摄地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

    珑儿小心翼翼地近乎哀求着“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好不好阿珩,求求你。”

    阿珩抽泣着抓紧了他的衣襟,抱住他许下她的承诺“不会,我永远不会忘了你,永远不会。”

    泪止不住流下。

    阿珩从未觉得如此煎熬过,她想念师父,师姐,师兄,想念青屿山的一草一木,她想回家。

    馒头也很煎熬,它是一只多愁善感的狻猊兽,目前和小白的感情深笃。

    阿珩看得出来,虽说小白喜欢欺负馒头,但看着馒头每天乐颠颠驮着小白东奔西跑的模样,便晓得它们俩已经互相舍不得对方了。

    其实她也舍不得三娘,更舍不得珑儿。

    玉前辈自从那天煮了碗汤给她喝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那天阿珩将汤端给珑儿,珑儿喝了一口只淡淡道“娘回来过了”

    他的神情很冷甚至有些怨愤。

    再次看到玉三娘是在小屋后的雪坡上,当时珑儿在屋中,阿珩一个人在屋外漫步发呆。

    三娘是顶着风雪回来的,她的脚步在膝深的雪地里有些蹒跚,雪白的衣上竟淋漓了一道刺目的殷红,那抹红从她的唇边一路蜿蜒到裙角,然后洒在了晶莹的雪地上。

    三娘是雪山的守护神,她怎么会伤成这样,又怎么会在雪地里寸步难行

    阿珩慌忙跑去扶住她,惊觉她的手几乎没有温度,脸色惨白唇角依旧有鲜血滴下。

    阿珩慌得就要喊珑儿却被玉三娘拦住了,她笑容微微“不要喊珑儿,那孩子对我有些怨怼了,此刻只怕也不愿见我。”

    阿珩不明白他们母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对她白衣上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忙将身上的大氅拿下来披在她身上,慌道“前辈,您怎么了”

    玉三娘半靠着阿珩,手摸着披风轻笑道“风雪向来畏我,惧我,这大氅给我无用。”她说着就要将大氅脱下,阿珩执拗地按住她的手,眼眶里眼泪打转。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松开了手。

    两人走到了树林边,玉三娘倚着一棵小树坐了下来,擦去唇边的血迹,柔声道“阿珩,你想回家吗”

    阿珩心头翻过无数复杂的滋味,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玉三娘道“你来这里已经快半个月了,你一定很想家。”

    她拉住阿珩的手真诚道“对不起,那天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到这瑶光岚境中来。”

    阿珩睁大了眼,三娘呛咳了一阵,看着眼前飘落的雪,目光变得深沉而遥远,她缓缓道“我是个罪仙,十万年前,我被天帝流放到了这里,我原以为自己会寂寞地疯掉,直到我发现我有了身孕,三个月的身孕。”

    阿珩悄声问道“那个孩子就是珑儿”

    玉三娘苦笑着点头“曾经,我和珑儿的父亲相遇,相爱,相知,我以为那会是一辈子,可是他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只把珑儿留给了我。瑶光岚境无生无死,在那段死气沉沉的日子里,我很庆幸珑儿的出生,他带给了我希望。”

    “我一生注定要困在这个地方,我曾经认命了。但珑儿太聪明,他三岁时就能看懂屋里的那些书,他懂得越来越多,我知道他会更加期待外面的世界。但我不敢跟他说,不敢告诉他他可能此生都要困在瑶光了,我不愿他受不了这里的寂寞却只能苦苦煎熬着。”

    三娘靠在树干上,气若游丝,声音虚弱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阿珩害怕极了却不能阻止她说下去。

    “所以在他六岁那年,我亲手封印了他的眼睛,让他成了瞎子。”

    三娘说着,白色的雾气从她口中散出,一缕极淡的黑气从她肌肤下渗出,她原本光滑的皮肤慢慢松弛下去,双目边出现了树皮一样干涸的皱纹,她瞬间苍老了。

    阿珩惊呼出声“前辈,你”

    玉三娘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低声道“很可怕吧,所以我不能让珑儿看到我这个样子。”

    她的手亦像龟裂的土地,失去了水分,唯剩仿佛要远去的生命气息。

    但只在刹那,仿佛刚才只是幻觉,她的脸庞又缓缓出现生机,新生的肌肤,新生的活力,还有那美得不可思议的双眸。

    衰老与青春在刹那间轮回了两次,可这样的情况让阿珩更加心惊,因为三娘的气息已经更加微弱,几乎就要感知不到。

    阿珩惊恐地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玉三娘轻声道“我不能让珑儿跟我一样困死在这里,我需要力量送她出去,所以我在七万年前种下了半生咒。”

    “因为半生咒吗”阿珩哽咽道。

    三娘微微叹息“半生咒需要施咒者献出自己的心爱之物作祭,我年轻时自负美貌,容貌于我再重要不过了,所以我将它献了祭。你不必担心,容貌的衰败于我不过半刻轮回罢了。”1

    “珑儿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他的眼早已什么都看不见。”

    三娘抿着唇却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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