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地方年节,饭前几分钟往往会摆上几个空碗,舀一点米饭,用杯子单独倒点白酒,切半片白萝卜搁在前方,插上烛香,桌底烧纸钱,男人作揖后跪在饭桌前磕上两个头,待纸钱燃得差不多,便可以招呼老人小孩开饭了。

    然而那是对已逝长辈的尊重和敬意,也期待于阖家团圆。

    面前诡异又和谐的气氛让人惊悚不已。

    楚苑愕然,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爸爸,忽而重新盯着那个空碗。

    她视线里一抹花白,充斥着瞳孔逐渐压近,耳中是黑白电视白屏时发出的雪花声响。

    楚苑乍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天边被勾兑出鎏金的绯红色,阳光还依旧燥热,远处携来的茉莉花香在鼻中萦绕,久久不断。

    这似乎极大安抚到了她的情绪,她心口被压着难受,慢慢低头,看着趴在她胸口的大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大黄懒洋洋的打着呼,发出舒服惬意的咕噜咕噜,细长蓬松的尾巴有一搭无一搭的扫过她手腕,带来不轻不重的麻痒。

    楚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前慢慢浮现大黄长大以后的威风赫赫的模样,神采飞扬的从远处跑过来,在她裤腿边用胖乎乎的脑袋磨蹭着求抚摸。

    “大黄,”楚苑轻声说,“你要好好长大呀。”

    楚苑最近在学做饭。

    她只会最简单的蛋炒饭,之前用电饭煲蒸时,水经常容易倒多做稀不好吃,又在网上看了些蒸蛋的教程,打了三个鸡蛋搅拌混匀蒸着。

    方文君下班回来,在玄关处换鞋时,闻见一阵饭香味,听见动静的楚苑系了粉色围裙出来笑得腼腆害羞,有些不太好意思,又用着那种亮晶晶的眼神,寻求鼓励似的看着她,“我把菜洗好了”

    这几天楚苑都是把饭做好,等方文君回来炒菜。

    方文君洗了手接过铲子,炒了糖醋排骨和白菜瘦肉,凉菜是三鲜,一碗紫菜汤。

    她熟练得仿佛早已做过千百次。

    楚苑曾好奇的问过,她随口说了句熟能生巧,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饭桌上,方文君吃了口米饭,楚苑低着头,从她坐的地方,能看见她头顶小小的发旋。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猫咪,过段时间把楠楠送给她照顾吧。”

    楚苑愣了下,好半响才说好。

    能留下一只大黄,也很不错了。

    米饭喷香甜软,楚苑默默的吃着,又听见楠楠的叫声,准备放下碗筷去给她冲了羊奶粉。

    “啪”

    方文君按下筷子。

    她忍了忍,依旧泄露出一丝火气。

    “吃完再去。”

    楚苑看了看她脸色,乖乖的拿起筷子。

    “我不是想着楠楠在家待不了多久了么,”楚苑小声说,“想多抱她两次,很可爱的,你你待会要不要陪着我一起喂反正也是最后几次了,可以吗”

    这并不是一个过份的要求。

    方文君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饭后她主动洗了碗,靠在墙边像以前一样,看着楚苑喂食楠楠和大黄。

    “你不应该给她俩取名字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

    楚苑摸了摸挣扎不已的大黄脑袋,问“你养过猫吗”

    “养过。”

    “之后呢”

    “病死了。”

    楚苑低着头,“那你会不会感同身受”

    “我不会。”

    “那好吧。”楚苑说,“谢谢回答。”

    “你能抱抱她吗”

    “我上网看见有人说,养猫的主人叫铲屎官,是她另外的爸爸妈妈,我是她的妈妈,你作为她的爸爸,不应该抱抱么”

    也许是这句话打动了方文君,楚苑在准备给楠楠喂羊奶她走了过来。

    大黄在地上的小圆环里跳来跳去,尾巴高高的翘起,看见方文君靠近时突然炸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喵叫的音线跟平时很不一样。

    楚苑抓紧撸了两下安抚,把楠楠交给她。

    方文君拎着楠楠的后颈,动作说不出的粗鲁,又像是嫌弃。

    那细皮嫩肉带着柔软的触感,幼小的生命,就这样毫不之情的被她掌控在手里,那双懵懂又清亮的鸳鸯竖瞳,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一下将她拉回了几年前。

    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深夜。

    斑驳的篱墙,破碎又阴冷的月光,打在漆黑浓稠的地板上,冷风呼啸着拍打玻璃,刺啦刺啦,犹如轮胎剐蹭着充满了碎石的道路。

    “小君。”

    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声声的叫着她的名字,那么粗哑狰狞,偶尔透出的几分肮脏的温柔,轻声呼唤着宛如自己的爱人一般。

    “小君,你在哪啊乖乖出来。”

    缩小版的方文君蜷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她全身都痛,还发着烧,意识模糊。

    窗外的雨声遮掩住了她绝望到窒息的哽咽。

    别过来

    别过来,求求你。

    别过来

    她死死咬着唇,大滴大滴的眼泪淌在袖子里,逐渐冰冷。

    脚步渐渐近了。

    踏踏踏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被酒穿喉过的嗓子,嘶哑混沌的男声唱着童歌,卡带混着夜色里凌乱的雨,交织成恐怖片里令人胆寒的背景音乐。

    脚步声在远处停留,似在辨认方向,好几秒,他移动,朝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呼

    窗帘被风吹开了。

    哐当

    雷电当空劈开雨夜。

    一道白光照出玻璃窗、帘子上的黑色巨影

    针管直戳戳给怼在楠楠嘴巴里,蓝猫惨叫一声,飞快的挣扎,来不及吞咽的羊奶顺着口水丝掉下了地板上。

    发觉情况不对正在撸大黄的楚苑大步朝这走,将被掐得喵喵叫的楠楠从她手里救了出来。

    “文君文君,方文君”

    方文君涣散的瞳孔微微凝住。

    她及时的从黑暗里清醒,针管不受控制的啪嗒一声掉在地砖上,四分五裂。

    楚苑不赞同道,“猫不是这么喂的。”

    方文君没说话。

    她陷入椅子里,一身宽松束袖雪纺,精致的锁骨清瘦兀自突立,映衬着肤色机理愈发显得瓷白,连和煦温暖的阳光都化不了眼底呼啸的阴冷风暴。

    她在楚苑视线看不见的角度,侧脸冰锋似的压平了略带战栗的嘴唇。

    “别让我抱猫,”

    楚苑只听见她声音冷冰冰的,裹挟着难以掩饰的恶意。

    “我要是真发疯了,死我手里的话,难过的只是你。”

    两人不欢而散。

    方文君单方面的冷战,楚苑跟平常没两样,在她下班时依旧煮好饭,洗好菜等她回来炒,只是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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