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瞬, 少年开口了, 是惯常轻描淡写的口吻“舟哥哥猜。”

    一听这话, 荆舟的心沉了下去, 所谓的猜, 其实八九不离十就是肯定答案了。

    果然在小兔崽子心里, 这位叫阿衍的老前辈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吧不然怎么连做梦都喊他名字

    荆舟心里不大好受,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算了, 懒得猜。”

    只要没捅破, 就还有余地和希望, 也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荆舟心里有数,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而已。

    若是放在从前, 他管这小兔崽子心里装着几个阿衍呢, 他只管刷自己的好感, 早日完成任务回到现世是正经,可现在一切都变得复杂又不可控。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 少年突然又将鼻间凑到他脖子上, 使劲的吸了口气。

    湿热的鼻息让荆舟打了个激灵“怎么了”

    “舟哥哥身上, 有股味道。”说着, 少年又凑着他后颈深深吸了口气。

    准确的说,这是少年再熟悉不过的、祝衍身上独有的气息, 是一种类似森林草木的清气,清淡静谧, 似从远古吹拂而来, 比安息香更令人安心。

    以前他喜欢靠在祝衍毛绒绒的身子上, 闻着这股古老的森林气息入睡,度过了鬼域没有昼夜交接、四季更替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荆舟以为对方嫌弃自己臭,便讪讪的“咳方才杀了这么多鬼头蛇,难免沾了点血腥气,你把脸挪远些,待会儿寻家客栈,我去好好洗洗。”

    少年没回答,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自己方才一直抱着阿衍,然后现在又蹭着荆舟,阿衍的味道便随着彼此亲密动作被带到荆舟身上了。

    如此想着,他干脆直接将脸贴着荆舟的脖子“我困了,再睡一会儿。”

    “嗯,睡吧,到了客栈我再叫你。”

    少年模糊的嗯了嗯,闭目睡去,他让自己沉在这股森林的气息里,万一睡醒了,阿衍又回来了呢

    可惜天不遂他愿,他醒过来后看到的人还是荆舟,且对方已经让店家准备好了浴汤。

    荆舟知晓小兔崽子爱干净的毛病,每日必须沐浴更衣,见他醒了,便打横将他抱在浴桶边上,娴熟的替他解开腰间束带。

    少年身上一点尘埃血渍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荆舟的手指掠过红色锦缎,看到瓷白肌肤上已经处理干净、微微开始愈合的伤口,心里疑惑顿生

    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是谁击退了百万阴兵是谁帮他们找回了装着血痨蛊雌虫的蛊匣是谁替郁辞处理过伤口又是谁把那幅画塞回他的手中,诸多疑惑如雪球般越滚越大,难不成真是郁辞口中念叨那位老前辈现身

    因为思虑过深,他的手不知不觉顿住了。

    “在想什么”

    “嗯”荆舟回过神来。

    少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冷。”

    荆舟这才发现他早把人家衣服褪了,忙抱着人坐进宽大的浴桶里。

    “在想,我昏迷的时候,狱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缚灵禁术有违天道,说不定,是天道亲自收拾的。”

    荆舟不大信的笑笑“若是如此,那许多事就方便了。”

    少年耸耸肩“谁知道,总之曲九折坏事干尽,如今你把他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荆舟替他将发带松开,黑发如墨瀑披散而下,遮住少年白皙的脖子和修长的锁骨,荆舟略略低头,同水中倒影四目相对。

    这张脸不管看多少次都是极好看的,可兴许也是因为太好看了,总有点水中月、镜中花的虚无缥缈之意。

    “熹儿,你这张脸,曲九折认识的吧”

    “认识。”

    “原型是谁”

    “能让曲九折气到要用百万阴兵对付的,舟哥哥认为还能有谁”

    荆舟替他打散发丝的手一顿“鬼主祁决。”

    少年笑,浴桶中氤着热气的水晃了晃“对啊。”

    荆舟心里冷笑,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是我不知道的啊

    “你见过祁决”

    “祁决的脸,哪里是我能见的。”

    “那你”

    “我见过曲九折毁容前的脸啊,不是有个说法,曲九折和祁决是舅甥,他们样貌有五六分相似吗那日顾公子说巫南国人崇拜祁决,我又大致记得曲九折长什么样,服用移容丹后根据记忆又自己调整了一些,就有了现在这副模样,在知道狱城城主是曲九折后,便赌一把,让三流画师画了幅画像送过去,告诉曲九折,我知道画中人在何处,让他拿雌蛊虫来见我,交换信息。”

    “”

    “据说祁决的脸,全天下只有曲九折和祝衍见过,那幅画送到曲九折手里,虽不至于和祁决本人完全一样,但谁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祁决的模样就没变呢曲九折也保证不了对吧他很容易直接把画中人认定为祁决,所以看到这幅画后,他自然愿意来见我。”

    荆舟舀了一勺热水,打湿少年的头发“所以你又赌了一把,用这张模棱两可的脸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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