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她是笃定了陈炎亭必定会怜惜孩子,顾忌香火,站在她这一边。只要陈炎亭肯信了她,那便万事大吉。

    陈婉兮冷笑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指鹿为马,也不能到这个地步。人骨狗骨,都分不出来了么”

    陈炎亭一眼都没瞧小程氏,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既是祖母留你住,那今日你便住下好了。近来肃亲王留宿宫中,你回去想必也是无事。”

    陈炎亭不在乎小程氏如何下场,然而能看见陈婉兮的挫败,就如同看见了程初慧的挫败,令他深感痛快。

    果然,陈婉兮面色骤变若是陈炎亭要阻拦她,她大概是当真走不掉了。

    正当此刻,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婉儿你们这群狗奴才,把本王的王妃弄到何处去了”

    这粗狂的吼声里,夹在着小厮们呼痛的声。

    陈婉兮但闻此音,紧绷的心口顿时松缓了下来,面上顿时泛起一抹极明艳极甜美的笑意他来了,那便一切都好了。

    菊英伶俐,当即高声呼叫“王爷,娘娘在此处”

    这话才传出去,又听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嚷乱声,拳头砸进骨头里那令人牙碜的碎裂声,一起传来。

    于成钧怒气冲冲,大步踏进房中,衣摆上甚而还有几点血污,显然才从一场混乱之中脱身。

    他进到房中,一见着妻子,便两眼一亮,竟不管旁人,大步走到陈婉兮身前,说道“爷才回府,听闻你来了这边,又听了红缨转达的你留下的话,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过来接你。”

    原来,陈婉兮出府之前,曾向红缨交代,若然过了一个时辰她尚且不曾归府,待王爷回来便告知他到侯府接人。如此,也不过是她多留的一个心眼,以备不测罢了。没想到,他竟真的来了。

    她看着丈夫凌乱的衣衫,抬手替他理了一下,轻轻说道“怎么就和人动手了呢”这话音温柔婉转,含着无穷情意,竟令屋中的众人顿时一呆他们几曾见过这样温柔亲和的陈婉兮

    于成钧鼻中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爷过来接你,这府中的小厮却支支吾吾,一时说你其实不曾来,一时又说你已经走了。咱们王府的马车还停在一边呢,这些人打量爷是傻子爷便寻思着怕是有什么变故,就硬闯了进来。那些底下人不知好歹,竟想阻拦,当然吃了爷好一顿拳头”

    陈婉兮微笑道“是,你是常胜将军,这些人怎会是你的对手”说着,她目光重又落在陈炎亭身上,倏地便收了笑意,言道“父亲,如此我可以走了么”

    陈炎亭却冷哼了一声,斥道“肃亲王,你不请自来,闯入我侯府,还肆意殴府中下人,便不怕明日我到皇上跟前参上一本么”

    于成钧尚未开口,陈婉兮已抢先道“父亲且还是想想,二夫人所为之事,为皇上所知后,皇上若责问起你治家无方,又该如何应对吧。”

    陈炎亭盯着自己的女儿,目光锋利。

    陈婉兮同于成钧并肩而立,她挽着他的胳臂,一脸关切之情,那神似程初慧的脸上,带着些许亲昵。

    陡然之间,陈炎亭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竟而忍不住怒斥了一句“无耻”

    陈婉兮错愕哑然,父亲从小便不待见她,什么样的刻薄话都说过,唯独就是没有这样责骂过她。

    何况,也实在莫名。

    于成钧不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直觉着这弋阳侯府犹如一滩泥淖,拖着所有的人,深深的陷了下去。

    他只想尽快带着他的妻子,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他挽住了妻子的腰身,扔下一句“弋阳侯,有什么话,咱们隔日朝堂上讲。今日,暂且别过。”

    言罢,他拉着陈婉兮便要离开。

    陈婉兮却道“慢着,王爷,我要把她一起带走。”说着,指向地下跪着的阿兰。

    若她留在此处,只怕就要活不过明天了。

    小程氏怒道“这怎能行陈婉兮,你不要欺人太甚。她是我弋阳侯府的下人,难道你要硬夺去不成”

    陈婉兮却笑道“她又不是死卖了的奴才,不过是雇工罢了。该多少赔偿,我打发人一并给你便了。”

    小程氏才待张口硬辩,陈婧然却突然出声道“长姐说的不错,阿兰是聘来的,并没有卖身。”

    小程氏没想到,自己这亲闺女会忽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一张脸气的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婉兮倒是有几分意外,却也不曾多言,只笑了笑,便吩咐菊英搀扶了阿兰起来,挽着于成钧的胳臂向外走去。

    跟她来的下人,除了菊英贴身侍奉,其余人等皆留在二门外静候,故此不知里面的变故。

    陈婉兮倒也不便向他们多言,此刻日头已然偏西,她回首看了看那浸泡在沉沉暮色之中的侯府,恍如隔世。

    阿兰依着菊英勉强站立,满脸木然,面上泪痕渐干。

    于成钧低声道“没事了,咱们回去。”

    陈婉兮点了点头,扶着丈夫的手,登上了马车。

    于成钧今日例外没有骑马,同她一道乘车归去。

    夫妇二人坐在车中,听着车轮碌碌转动之声。

    片刻,于成钧忽然伸臂,将陈婉兮搂在了怀中,沉声道“若是想哭,便哭吧。没人瞧见,没人会笑话。”

    陈婉兮面色愀然,想起适才侯府中的种种,心如针扎。

    她和父亲继母关系不睦已久,自是没什么可期待的。但从小到大唯一疼爱她的祖母,却也是这么一副冷酷无情的面孔,当真令她难受。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祖母原本就是如此,只是在她最无助最危难的时候,给了她庇护,她便将祖母当成了自己心中最重要、最至亲的人。

    然而,仔细想想,她终究也是弋阳侯府的人啊,她是父亲的生母,父亲也是为她一手养大的。

    同祖母的离心离德,令她有些难过,但却又并非无法忍受。

    毕竟,她如今已经离了那里,她有了自己的家,有了真正值得自己珍视看重的丈夫与孩子。

    陈婉兮将头埋在于成钧怀中,却轻轻笑着“打从我母亲过世那年起,我就不会哭了。”

    这话音清淡,却令于成钧心口闷痛。

    他正想说些什么,怀里的陈婉兮却又低声说道“王爷,往后妾身只有你一人了。”

    于成钧深吸了口气,默然不言,此刻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

    他搂紧了怀中温软的身躯,彼此紧紧偎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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