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直至晚上掌灯时分, 于成钧方才归府。

    踏入琅嬛苑正房, 只见桌上饭菜丝毫未动,陈婉兮却不在堂上。

    于成钧微有疑惑, 一面脱衣, 一面问道“王妃呢”

    杏染上来接了衣裳,答道“娘娘独个儿在园子里,不让人跟着。”

    于成钧心中疑惑,说道“爷去瞧瞧。”脱了外袍, 换了家常衣裳, 便往外走。

    一路走到花园子里, 果然见王妃独自在荷风四面亭上坐, 手搭栏杆, 望着荷花池出神。

    于成钧大步上前,扶着她的肩膀, 笑着问了一句“看什么呢,这样出神”言罢,顺着陈婉兮的目光,向荷花池望去。

    此刻天色已晚,荷花池上黑团团的一片,看不分明景物。

    于成钧见并无什么异处,在她肩上捏了一下, 问道“穿的这样单薄, 一个人在这儿吹风, 不怕着凉”

    陈婉兮这方回神, 淡淡说道“并没什么,屋里闷热,来这儿透透气罢了。”

    于成钧才自屋中出来,并不觉如何气闷,心中奇怪,遂又问道“你有心事”

    陈婉兮摇头言道“并没有。”说着,轻轻顿了一下,又道“王爷归家,想必还未用饭罢房中饭菜齐备,都是热的,王爷去吧。”

    于成钧咧嘴一笑,说道“想必你也没吃,咱们一道去。”

    陈婉兮轻轻说道“妾身不饿,王爷自去。妾身,还想在这儿坐一会儿。”

    于成钧眼眸轻眯,看着眼前只穿着藕荷色纱布单衫的妻子。她衣衫单薄,夜风拂过鬓边的发丝,越发显出纤细瘦弱的身躯。

    陈婉兮轻抿着唇,显然不想多言,神色之间虽是一片淡漠,他却分明能感受到这默然之下的无穷心事和隐隐的怅然。

    于成钧颇有几分不悦,他不明白,两人既是夫妻,陈婉兮有什么烦恼之事,为何不能同他这个丈夫言说

    这段日子,两人相处确实也似模似样,有个如胶似漆的恩爱情形,但陈婉兮遇上什么事,依旧不愿跟他说。她并没有从心底里,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依赖的丈夫。

    于成钧看着妻子的背影,心中忽有几分气闷,他大步上前,忽地将她一把扛起,大步向着琅嬛苑走去。

    猝不及防的陈婉兮吃了一惊,然而转瞬便平静了下来。

    男人的肩顶着她的腹部,令她有些不适。但那坚实有力的支撑,却莫名令她心中安稳。

    微凉的夜风卷着花香擦过她的脸颊,她没有挣扎,亦没有抗议,任凭于成钧将她带往屋中。

    随着稳健的步伐,闪烁着灯火的琅嬛苑近在眼前。

    陈婉兮如梦初醒,轻轻说道“王爷,放妾身下来。这让丫鬟瞧见了,恐她们笑话。”

    于成钧那低沉的嗓音自下传来“你是王妃,爷是王爷,谁敢笑话”

    陈婉兮便不言语了,这男人一旦强势起来,那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于成钧就这般带着陈婉兮踏入了琅嬛苑,迎上来的丫鬟们,眸中微有惊诧之色,却各自掩了下去,纷纷退到廊上。

    于成钧转进了内室,将陈婉兮丢在了床上,旋即在她身侧坐下,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同丈夫说”

    陈婉兮直起身子,轻轻掠了一下鬓发,便垂首不言,将一双如玉般的小手放在膝上。

    她安静无声,令于成钧微微生出了些焦躁。

    他原以为,随着两人的欢好及祥和的日子,她已真正成为了他的妻子。

    但原来,她心中还有这样深重的防备。

    在凡事尚未触及她内心敏感之处时,她便是可以亲近且随和婉转的,然而当有什么事发生时,她便又将自己藏在了她为自己铸造的硬壳之中,任谁也触碰不到。

    臂如,现下。

    于成钧对于这种情形分外不满,他不喜欢陈婉兮凡事都自己受着、自己扛着。他是她的丈夫,本该成为她的倚赖才是。

    没有等来妻子的回答,于成钧忽地问道“可是为了淳懿郡主”

    陈婉兮神色微动,抬头说道“王爷,如若皇上下旨,要你将郡主纳为侧妃,你欲待如何”

    于成钧叹道“果然如此”说着,他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

    陈婉兮微微一动想要挣脱,却被于成钧握的更加牢靠。

    他说道“淳懿郡主,是太后的外甥女儿,更是皇上钦封的郡主。她怎会与我做侧妃侧妃纵然身份远高过妾室,但终究不及正妃。”

    陈婉兮低低笑了一声,又道“王爷,你怕不是忘了,本朝早有千金做侧妃的先例。且不说远的,便是如今后宫之中的几位娘娘,当年皇上未登基之时,也是先与太子做了侧妃,之后才被封为皇妃的。即便当今,太子殿下后宅之中的侧妃李氏,亦是淮安侯家的三小姐。再说,太后娘娘将郡主召回京中,可并不是让她回京叙旧游玩的吧”

    于成钧看着妻子白润艳丽的面庞,不由眉头轻皱,说道“即便太后有意为她做媒,怎见得她必定是要给爷的给人做侧妃,终究不及当正妃。这满朝文武,多少青年俊才,哪个不可”言至此处,他忽而一笑,捏了陈婉兮的鼻尖一下,又道“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家爷了。外头人,可不似你,把爷当香饽饽。”

    陈婉兮并没被他这话逗笑,她自袖中取出一样物事,递到于成钧面前,摊开手掌“那么王爷,如何看待此物”

    于成钧只见妻子羊脂一般的掌心之中,躺着一枚玉环,正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这玉环,便是白日里那百岁糕中所夹,险些硌了他牙齿的那枚。

    于成钧拧眉道“这是白日里那物件儿,你这会儿拿来,想说什么”话才出口,他心念如电转过,猛地问道“你是说”

    陈婉兮微微一笑,淡淡道“若不是妾身心有感触,私自藏下此物。白日里,若是咱们说出来点心之中另有夹带。怕是此刻京中就有传闻,王爷同郡主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于成钧斥道“这也未免过于儿戏再则,太后又怎会笃定,这混了异物的糕必定是被爷吃到呢即便是爷吃了,被硌了牙。可这是皇家宴席,爷或许就不声张了。那岂不万事皆休”

    陈婉兮娓娓说道“儿戏与否,好用便可。这虽说不过是妇人常用的小伎俩,但奈何人就是信呢即便不信,这种场合之下,众人也一定会顺着太后的话说。”说着,她将玉环轻轻放在于成钧的手心上,小小一枚物事,竟似有千钧之重。

    她眸光清冷,继而说道“这糕,王爷吃还是妾身吃,都不打紧。要紧的是,糕送到了肃亲王府的席位上。如此,便可说是郡主与王府有缘。至于王爷的疑问,开宴之前,妾身曾在景福阁外的牡丹花圃之中同郡主争执。太后是笃定了,郡主献糕,若有此把柄落在妾身手上,依着妾身的脾气,必定不容,必定要揭条出来。这余下的事,自是顺水推舟。但她没有想到,妾身可并非是个不知审时度势、只会一昧暴躁的脾气。”

    于成钧默然无言,半晌才说道“怎见得必定是太后所为”

    陈婉兮微笑道“王爷还记得么,糕呈上来时,太后曾说这糕还有个名字叫喜糕。然而后来待糕吃完,梅嫔再问此事,太后却又绝口不提这便是妾身瞒下了玉环,出乎太后意料,她只得中途放弃。”说着,她将两手一摊,笑叹道“这般,于太后而言,可全无坏处,大不了只是不成罢了。成了,郡主同王爷就成了有缘人。没本钱的事,为何不做呢”

    于成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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