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为着杨晴鸢的事。太皇太后与杨老夫人曾是闺中小姐妹,虽说杨家如今趋于式微,但始终是有过去的交情。

    一个伯府的女孩儿,还是嫡女,死后还被人在身上刻了符咒,太皇太后还是重视的。

    自然要让顾磐磐去录供词。

    顾磐磐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大的一件事,会压到她的头上。

    在去往京兆府的马车上,她犹不敢信,杨晴鸢居然就这样死了

    京兆府衙里,这时却是如黑云沉沉,气氛极为逼仄。

    京兆尹是个官见愁的位置,权力虽大,但在这高官林立的京城,却是处处掣肘,左右为难。

    比如今日,杨老伯爷来了,这位是作为被害少女的家人。

    邢家的二公子 ,邢燕承来了,这位是要主动作证人。

    而最让京兆尹林崇心里打鼓的是,容定濯居然也来了。

    容定濯的积威非寻常权贵可比,见他冷着脸入内,京兆尹也心里发虚,忙躬身请他坐到上首,打算自己坐在旁侧。

    还好,他今晨便接到勾沉司送来的一道上谕,命他不可受人胁迫,务必公正。

    皇上这样一道密旨,让京兆尹心里也算有个底,今日无论来的是什么样的权宦,他都是要保住这个顾磐磐的。

    顾磐磐被带到堂上,按规矩对父母官行礼,京兆尹看着这样一个外纤细柔弱的小姑娘,道“开审”

    顾磐磐虽无愧于心,可仍是紧张。

    容定濯拒绝了坐在上首,就坐在离顾磐磐不远处,看着她细白的手指绞着裙幅又松开,知道她在尽力平缓情绪。

    看到顾磐磐这样害怕,容定濯心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蔓延。

    他不明白,这是血脉的奇异天性,还是纯粹只为顾磐磐的那张脸,总之,这位权倾朝野的首相,已很久没有过这种心绪受到牵系的感觉。

    顾磐磐听完本案主事的陈述,神色凝肃,道“大人,若这便是所谓我的杀人动机,也太过牵强。”

    这句话说出后,她突然不再那样紧张,道“那天在马球场,我与杨晴鸢的确拌过两句嘴,但是我并没有杀她。”

    京兆尹就问顾磐磐“那你第一次与杨晴鸢起争端,是在公主府所为何事”

    顾磐磐如实答“在公主府的时候,原本大长公主指名让我去陪侍皇上,杨晴鸢却装病赖我,让我没法脱身,被我和另一位老太医发现她是装病,她觉得面子过不去,晚膳后讽刺了我几句。”

    “哦,杨晴鸢使计让你失去接近皇上的机会,你心有不满”京兆尹又问。

    顾磐磐立即道“我没有我从没想过进宫侍奉皇上,所以,就算知道她装病,我也并未与她争吵。”

    杨老伯爷哼一声,阴恻恻道“你若真的没有不满,上巳节晴鸢腹痛找你诊视,你为何却是拒绝”

    顾磐磐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因为无法入宫对她不满,但我觉得她把别人当猴子似的耍,我就不愿与她继续来往,不愿给她看病了。”

    杨老伯爷神色变得冷厉,但这回也无话可说,毕竟是杨晴鸢那次做得不地道。

    顾磐磐就又道“而且,打马球的时候,我们一整个队都穿着同式的红裙,若有与我身形相似的人在尸首附近出现,很容易被错认。”

    杨老伯爷寒声道“小小年纪,你倒是很能狡辩。”

    “杨伯爷,我并非狡辩。我想,你们伯府想要的,应当是找出真凶,而非胡乱找一个替罪之人如果错枉他人,而放过真凶,岂非无法抚慰杨晴鸢的冤魂。万一因此有更多人遇害呢”

    连京兆尹也不得不提醒杨老伯爷,说“伯爷,下回勿要贸然发问。”

    毕竟容相在此

    杨老伯爷看看一旁不知来意的容定濯,没有再说话。

    顾磐磐又道“至于说我曾单独与杨晴鸢相处,我也有证人。青鸾书院的同窗邢觅楹,还有太医院的邢太医,都可以为我作证,那日球赛至结束后,我一直与他们在一起。”

    顾磐磐年纪虽小,却是条陈分明。

    邢燕承这时也道“我可以作证,顾磐磐的针灸还在初学。以她的手法和力量,要在杨晴鸢可能挣扎的情况下,一针刺准确刺入风池,不可能做到。”

    “而且,她拒绝杨晴鸢时,我也在旁。她的马匹被人下药,从医治到晚上回宫,我与堂妹邢觅楹的确都与她在一起,她没有作案的时间。”

    邢燕承沉声道“因此,没有任何证据可证明顾磐磐与杨晴鸢的死有关。”

    容定濯瞥了邢燕承一眼。

    京兆尹便也轻咳两声,说“好,我知道了。”又问一旁的主簿可都记下来。

    至此京兆尹说“的确无证据证明顾磐磐杀人,今日的口供便录毕。”他又转头看向容定濯“相爷,您看呢”

    容定濯自是颔首,他又看了看顾磐磐,因有急事等他处理,他是特地拨冗赶来,也不再多留,就先走了。

    京兆尹松一口气,但又暗暗叹息,这怕是暂时要成为一桩悬案。

    顾磐磐与邢燕承从京兆府衙离开。

    因为已近暮时,顾磐磐就在附近的酒楼,招待邢燕承简单用了一顿晚饭,她很感动,他总是这样帮助她。

    隋祐恒是顾磐磐离宫后,才从姜妈妈那里听说这事。

    隋祐恒很生气“我姐姐怎么可能杀人”他年纪再小,却也懂得“偷”“骗”“杀人”都是不好的。

    因为姐姐教过他,从小就不能做这样的事。现在居然有人说姐姐杀人。

    “我姐姐绝不可能杀人”隋祐恒吼道。他也知道杀人要被抓起来,他害怕顾磐磐被人抓走。

    姜妈妈忙安抚隋祐恒“殿下别急,姑娘一定会证明清白的。”

    隋祐恒便叫上自己的太监,乘上特赐的舆车,就要去找皇帝。

    太皇太后被吵得头疼,又担心隋祐恒偷偷溜出去,只好让内侍护送着他。

    听说魏王又求见的时候,连隋祉玉也弄不明白,这孩子为何这样粘他。

    太皇太后当然就更不明白,在她看来,皇帝是玲珑心窍,更是冷心冷肺,是骨子里的无情,明明是瞧着就不好亲近的。

    韩王隋礼叙刚从兰陵回京,此时正在皇帝殿中,他瞥见皇帝桌上的牛皮卷,看到上面用圈出的朱砂的城池,还有附注,想起皇帝私下爱与将领交流兵法,便道“陛下,您这是有御驾亲征的打算”

    “暂无此意。”隋祉玉倒是想起一事,告诉隋礼叙“今晨接到奏报,燕夺在云州白云关以三万军破李辛虎大军,大捷,不日便将拔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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