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的眼里微微一动, 广陵王凶煞的目光骤然横扫过来, 语气阴沉的说“你刚说什么”
    王夫人惊慌失措的跪坐在地,眼眶通红, 瞧着甚是狼狈。
    楚晏像是没听到广陵王遏制着滔天怒火的问话,看向面容冷静的何生,平淡道“我记得你的脸。”
    这话其实撒谎了,那夜他根本没来得及看到何生的脸, 就跌落了山崖, 记得何生的脸并不是自己,而是当年被何生偷偷关在房里的楚东歌。
    前世他父王死后,何生偷摸着来广陵王府找王氏,不慎被楚东歌撞见, 快及笄的楚东歌认出了他那双眼睛,但怕被杀人灭口,所以先去告诉了傅时雨。
    傅时雨派人去查了南门那家铺子,发现何生原来是十几年前叛逃的罪囚, 被追杀的时候, 碰巧被王氏所救。
    楚晏面无表情道“你当年想杀我, 没想到我不慎跌下山崖, 见我回到王府,你又开始帮王夫人寻起了药方。”
    “当年那方子明着大补, 实则再喝下去,再过几年便虚不受补,早死短命。”
    这些秘辛广陵王头一回知道, 他瞳孔扩张,不敢相信王氏竟敢瞒着自己动了这么多手脚。
    楚晏转眼看向地上跪坐的楚东歌,冷冷开口,“当年怕事情败露,你们绑了楚东歌,好以此来要挟燕姨娘顶罪。”
    王夫人披头散发的吼叫“胡说”
    “你有什么证据”
    “想要证据”楚晏冷笑,眼里流出不屑,阴沉道“搜搜南门那铺子,恐怕会找出不少。”
    王夫人的眼里一僵,不敢置信的呢喃着,“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楚东歌在一旁好奇的问“知道什么”
    楚晏不答,只看向何生,幽幽的说“这些年失踪的姨娘,不知在你那地住的可还算妥当”
    何生面色不变,只眉峰浅皱,“你何时发现的”
    楚晏并不回答,只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话落的那一瞬,不知何时解开麻绳的何生倏地从地上窜起,瘦弱的身躯如嘶吼猛虎般,伸手直取楚晏的咽喉。
    谁也没料到此番变故,广陵王反应极快,目眦欲裂的飞身而上,怒叱道“让开”
    见楚晏不躲,何生掌心酝起浑厚的内力,准备直接朝着他面门击去一掌。
    手腕翻转之际,不经意瞥见对面这人正勾唇笑着,眼里毫无慌张之意。
    楚晏极少笑,要笑也是要勾不勾的嗤笑,夹着冰冷的讥诮和傲气。从未像现在这样,如同浓冬化开的春雪,扯出一个完完整整的笑脸,漆黑的眸里闪过微光,里面却冷的似水里积淀的厚冰。
    何生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掌风拂过楚晏鬓角的长发,眼见将要落到他的眉心,腰腹突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发现楚晏不知何时横起长剑,毫不迟疑的拦腰挥了下来,削铁如泥的剑刃横着切断筋骨,随即直直的卡在腰腹纹丝不动,赤红滚热的鲜血迸洒在楚晏玄色锦袍上。
    何生瞪大眼瞳,喉咙咕噜发出怪音,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吐出来,就齐齐仰面倒在了地上。
    楚东歌望着地上被横腰切了快一半的尸体,直接被血腥的场面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血液顺着雪白的利刃,蜿蜒滑至剑尖,如镜的剑面映着王夫人和楚晗煞白的脸。
    广陵王垂眸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眼里沉思,复杂难言。
    楚晏不紧不慢地用锦帕擦干净下巴和脖子上的血,随手扔开手里的剑,丢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大步跨出了祠堂。
    心里有团拼命冲撞的气流,所有情绪混杂在胸口,路过的管家看着他恐怖的表情,吓得躲进旁边的灌丛里。
    楚晏视而不见的穿过曲廊,粱上挂的镂花灯笼被风吹的微微摆动。
    夜深,月盘悬挂,银色的光华如同在地面渡了层白霜。
    快行至走到院子的楚晏,终于蹲下脚步。
    何生死了。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积压在胸口的郁结消散在萧瑟的秋夜里。
    前世广陵王死在沙场上不久,楚东歌发现何生来找王夫人,楚晏忙着处理后事,她只能求到平日里最亲近的傅时雨身上。
    广陵王下葬那晚,傅时雨设计让何生自投罗网,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后,楚晏除掉了王夫人和楚晗,却被何生逃了一命。
    后来楚晏远赴沙场,何生改头换面投奔军营,杀了他父王生前的亲信,伪装成他的脸,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准备伺机寻傅时雨报仇。
    潜伏了快一年的时间,终于逮到机会。
    那日刚打完胜仗,军营外围满篝火,将领酣醉不醒,何生扶着微醺的傅时雨回帐篷,趁四下无人,拿出淬好三石散的匕首,准备刺向他的喉咙。
    傅时雨略有察觉,猛地睁开眼,但何生手里的匕首此时已直直逼近喉咙,劫数难逃。
    还好楚晏走出来醒酒,刚好撞见这一幕。
    脑子还没反应,脚上先一步纵跃飞去,千钧一发之际,他惊险的扯住傅时雨的后领拽进怀里。
    匕首转而飞向楚晏的眉心,他后退一步,不闪不躲,迎着匕首顺势击出一掌,锋芒凛凛的利刃刺穿掌心,随之磅礴的内力从右掌呼啸而出,沉重的击向何生的胸口。
    一掌直接震碎了何生的心脏,当场魂断身亡,但楚晏也因此身中剧毒,人事不省。
    傅时雨只身前往极寒谷求药,可惜最后药没求来,倒被寒气蚕食经脉,成了废人。
    最后他靠着沈言亭母亲留下的雪莲丹,才得以保下一命。
    这一世他率先除掉了何生,阻断了所有事情的开端。
    楚晏沉沉呼出一口含着白雾的浊气。
    真的彻底结束了。
    这次他和傅时雨再也没有丝毫牵扯,自己可以放下心赴往边关,但
    楚晏摸了摸胸口,并没想象中的好受,轻松之余,又感觉空落落的,如同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王夫人被赐了白绫,戴了绿帽的广陵王本想杀了楚晗,但滴血认亲后,发现楚晗又的确乃他亲生。
    楚晗因此捡回条命,暂时被广陵王关在祠堂,择日便会被押去潢洲的庄子,那地方不比京城,地势偏僻,条件艰苦不堪,从小娇身冠养的楚晗求了广陵王整整三日,最终还是坐上了去往潢洲的马车。
    御花园
    一处偏僻的假山拐角处,慕云初哭的梨花带雨,屈膝跪在地上,双手哀求的拉扯着封烨堂的衣摆。
    “六殿下,您不能用因奴婢有了身孕,就不要我了啊”
    封烨堂最近受他父皇冷落,再加上楚晏也开始不回他的信件,本就心烦意乱,突然得知慕云初有了身子,烦躁和恐慌全部交织在胸口,他垂头看着慕云初哭花的脸,冷冷道:“我不过与你欢好了两三次,要如何确认你腹中胎儿是我的”
    慕云初没想到他不肯认,眼里呆滞,呐呐道:“殿下,奴婢只与殿下行过床笫之事,您若不认,奴婢只能闹到贵妃娘娘那里去了。”
    听到这话,封烨堂脸上一沉,危险的说:“你敢威胁我”
    慕云初脸上吓得血色尽失,急忙磕头道:“殿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但若是被人发现奴婢有了身孕,那奴婢也活不了了,求求殿下收了奴婢吧。”
    封烨堂眼里不屑,讥笑道:“你一个小宫女,还妄想让本皇子收了你”
    “要怪就怪你水性杨花,若想活命,我会差人给你准备滑胎的方子,你若乖乖滑掉腹中胎儿,以后本皇子还会念及旧情,有空来宠幸你几晚。”
    “如何”
    慕云初神色痴傻,瘫坐在冰冷的地上。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果真一点没错。
    她本可以全心全意的辅佐太子,没想到被六皇子的花言巧语迷了本心。
    想起废后临终前交代自己照顾好太子,慕云初不禁泣不成声,这让她以后如何有颜面去见黄泉下的娘娘。
    封烨堂看她不说话,心里冷笑,这种女人自己可见得多了,出身低微,便企图用孩儿一步登天。
    简直痴心妄想,令人啼笑皆非。
    意识到自己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怕惹他母妃生疑,封烨堂不耐烦的催促,“快说你腹中胎儿到底是留下,还是滑了。”
    慕云初看着平时里温情脉脉的人,眨眼就换了副陌生面孔,她自嘲的苦笑,满脸的泪痕瞧着满是讽刺。
    “滑掉吧。”
    这三个字如同抽空了她所有力气,慕云初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如同是没了操纵线的木偶。
    封烨堂眼里一喜,急忙把慕云初从地上扶起来,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深情的说:“云初,你果然是个识大体的,放心,以后等本皇子登基,一定让母妃纳你为妾。”
    慕云初不悲不喜,脸上毫无反应,任由封烨堂在身上又亲又摸,良久,她突然幽幽的在封烨堂耳边说:“殿下,若你一辈子也登不了基呢”
    封烨堂脸上一黑,冷厉道:“说这些不吉利的干嘛”
    “我告诉你,本皇子一定会登上皇位大庆江山也一定会是我的”
    “是吗”
    横空插进来一道隐怒的声音,穿透夜空,如平地惊雷,吓得封烨堂脸色骤变,僵硬的站在原地。
    穿着明黄龙袍的隋庆帝从假山后走出来,神情晦暗不明,冷淡的问:“朕还有几年可活,这大庆的江山如何轮得到你头上”
    封烨堂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面无人色的求饶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绝无半分谋权篡位的意思,刚刚只是儿臣没睡醒,脑子犯昏,说错了胡话。”
    隋庆帝还没定罪名,他自己一句谋权篡位倒先给自己定了。
    “你啊”
    隋庆帝望着窥不见五指的黑暗深处,重重花木瞧着似森森鬼影,许久后,他才叹道:“被你母妃宠的太过,以后去京州好好反省吧。”
    封烨堂神色恍惚的跪在地上,迟迟缓不过神,等清醒后,他终于意识到父皇这是要把自己发配去封地了,顿时哭着跪爬上前,恳求道:“父皇,儿臣还想多陪陪您啊”
    隋庆帝没说话,沉默的看了他半晌,最后毫不留情的把人一脚踹开,大步甩袖而去。
    跪在不远处的慕云初见隋庆帝走后,也从地上起身,看着跪在不远处的封烨堂,她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疯狂的快意,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荣和殿。
    书房里还亮着灯,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封长行神情恬淡的坐在案几边,正沏着清香四溢的热茶。
    慕云初推门进来,双眸含泪的跪在地上,轻轻叩了下头,“殿下,奴婢已经按您吩咐,把六殿下引到了御花园。”
    “皇上说择日会发配六殿下去封地。”
    封长行淡淡勾起唇角,“那你今晚收拾下东西,明日我便安排送你出宫。”
    慕云初脸上一僵,垂下眼默然不语。
    现在太子重新得势,慕云初权衡利弊,决定重新归顺太子,说不定以后太子念及之前的情谊,还会封自己个一妃半嫔,毕竟她于太子,是特别的。
    思即此处,慕云初神色哀戚,哽咽着说:“殿下,都怪奴婢以前被猪油蒙蔽了心,这孩子奴婢不想要,以后奴婢只想全心全意的侍奉殿下。”
    “只只求殿下不要嫌弃奴婢。”
    封长行眉眼温和,提起精巧的小茶壶,涓涓细流顺着壶嘴流入茶蛊,飘起一缕缕缥缈的热烟。
    慢悠悠倒完一杯茶,他才轻轻笑了笑,说:“我怎会嫌弃你。”
    “毕竟从小到大,只有你一直在陪我。”
    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慕云初眼里顿时悔恨不已,忍不住细细的啜泣起来,“殿下,奴婢真的知错了。”
    封长行从椅子上起身,绕过案后,踱步走到她跟前,在慕云初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他大度笑道“过去的事以后不必再提。”
    慕云初抬手拭去眼泪,破涕而笑的说“多谢殿下。”
    封长行淡淡的勾了勾唇角,“你既然想留下来,那肚子里的孩子”
    他欲言又止,慕云初却已是明白了,欠身行礼道“滑胎的几味药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熬了喝下便是。”
    封长行端起案几上斟满茶的杯蛊,递到她跟前,微微荡漾的茶水映着慕云初惊讶的脸。
    像是看出她的愕然,封长行神色温柔的解释,“你不是要滑胎我帮你。”
    慕云初盯着他笑吟吟的脸,心里徒增一丝恐惧,刚想说话,封长行打断她,眼里的笑意更甚。
    “你不信我”
    “怎么会。”
    慕云初立马否决,指尖颤抖的接过茶蛊,看着封长行毫无异样的脸,她踌躇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仰头喝了下去。
    “殿下,这样可以了吧”
    慕云初脸色微白,眼里满是希冀。
    封长行含笑颔首,语气幽深的说“可以了。”
    慕云初重重松了口气,还未说话,腹中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绞痛,茶蛊从慕云初手里滑落,在脚边摔出一道破碎的脆响。
    “殿下你”
    慕云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神色痛苦的捂住肚子,膝盖酸软的摔倒在地。
    “不要,殿下,救救奴婢。”
    她睡趴在地上,哀求的拽住封长行的衣摆,嘶哑的哭道“殿下,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您不是最疼奴婢了吗殿下救救奴婢吧,求求你。”
    封长行没说话,好像极轻的叹了口气,良久,才笑着说“你算什么东西。”
    正苦苦祈求的慕云初止住哭声,扬起混杂涕泪的脸,怔忡的看着他。
    封长行居高临下的垂着视线,在慕云初呆滞的目光中,一字一顿、语气残忍的笑道“不过一个万人骑的娼妇。”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行去。
    慕云初傻眼,震愕的看着封长行的背影,小腹和胸口的绞痛越来越明显,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桃色的襦裙上印出一大片猩红浓稠的血迹。
    “殿下你好狠的心啊”
    听到房内传来慕云初声嘶力竭的哭喊,封长行置若罔闻的出了书房,出来看到守在门口的小春子,他淡漠的说“等会把尸体处理了。”
    小春子立马应是,偷偷瞅了眼面无表情的封长行,不禁打了个寒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阳州太守苏东山贪污官银,瞒报疫情,欺君罔上,屡犯王法,今被查实,实乃十恶不赦,其罪当诛,择日押赴刑场,满门抄斩,钦此”
    阳州太守贪污官银案,牵扯的官员众多,且各个身居要职,连广陵王都受到牵连,罚了一年俸禄,隋庆帝在早朝上大发雷霆,下朝时直接气昏了过去。
    而这次遭受重创的实属左相一家,左相被革职,回乡养老,容贵妃被降妃位,六皇子封烨堂也被发配封地,若无圣旨,不得入京。
    这次无形的战役,谁也没想到封长行成了最大赢家,不仅着手操办阳州水渠一事,连铁面无私的右相都在朝上对他多加赞许。
    朝廷官员见风使舵,开始主动接近太子示好,但一一被太子不咸不淡的态度挡了回去。
    此举当然是做给隋庆帝看的,他最忌讳有人拉拢势力,觊觎皇位,傅时雨来信说,现在不宜和大臣多加亲近,只需着手处理好阳州水渠一事,届时圣上担心惹人诟病,想不封赏都难。
    封长行现在对傅时雨言听计从,基本他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无二话。
    三皇子封寒萧则彻底沉寂,整日配着贤妃吃斋礼佛,不问世事。
    这个案子闹了半个多月,总算彻底消停,广陵王开始着手给王府大换血,府里的下人被散了一大批,连许多干了十几年的老人都被驱逐归乡,管家倒是被秋姨娘求情留了下来。
    上次从迎春屋里搜出来的药方,其实是秋姨娘提早塞给管家的,本来帮王夫人做事的管家,心知等事情结束后,世子不会放过他,便偷偷去求了秋姨娘,陷害迎春好以此来将功补过。
    等广陵王走后,王府里的事暂且交由秋姨娘处理,楚东歌母亲的牌位入了王府的祠堂,含冤离世这么多年,终于得以沉冤昭雪。
    广陵王率兵去了南门铺子,在院子里找到了三具骸骨,从身上衣物即配饰确认正是这十年来失踪的几位姨娘。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京城连日不断的阴云天气,终于映现了艳阳天。
    隋庆  第四十年间  中秋
    难逢佳节,热闹非凡,各路人群聚集,正空白玉盘高悬,皎洁月色映着白墙黛瓦,遥遥望去,八街九陌张灯结彩,流光四溢,实属繁荣盛况。
    朝落第一次过节,从早上就新奇的看着下人在王府里忙进忙出,长廊水榭挂满镂花灯笼,荷花池里飘了几盏亮着烛火的河灯,恭贺送礼络绎不绝,广陵王和广陵世子一大早便忙活个不停。
    楚晏的院子向来人少,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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