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检查后说,这是脑溢血后的正常现象,病人情况不是很严重,家属帮忙固定住四肢就行,如果不放心,也可以给病人上约束带。
    “不,别绑住他。” 李韵笙立刻说。刚才在按住师弟的时候,他才发现韵春轻得像一片随时能飘走的羽毛。
    他已经辛苦一生,不要再绑住他了。
    护士走了,两人一时都无言。
    等盛春再次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这次他的意识最为清醒,见到盛慕槐,眼睛里立刻有了着急的神色。
    “比赛” 他说。
    盛慕槐摇摇头“我在这里陪您,哪都不去。”
    “不行。” 盛春却很坚定,那双大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得盛慕槐心中的情绪一阵翻涌。
    他微微抬起唯一能动的那只手,盛慕槐立刻握住,听见爷爷用虚弱的气音问“你的戒指呢”
    盛慕槐便把放在随身小包里的红宝石戒指拿出来。
    盛春接过那戒指,想替盛慕槐戴上。可他实在没有力气,手颤抖地对不准,盛慕槐只能自己将食指伸了进去。
    “对不起” 爷爷抱歉地说,盛慕槐噙着泪拼命摇头。
    他继续往下讲“我看不了这出戏啦。如果我走了,起码,起码让他们都看到,我孙女演的辛派贵妃醉酒。到时候,我死也瞑目了。”
    盛慕槐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快步走出病房,蹲在走廊尽头,把头埋进手臂里放声大哭。
    槐槐呀
    盛春又感到边上有人,他心有所感,费力地转动脑袋,想看清另一边究竟是谁。
    那人转身要走,盛春心中一动,急促地叫道“别走”
    那人怕他激动,停下来了,盛春轻声问“师兄,是你吗”
    李韵笙的眼眶竟一下湿润了,他终于回转,坐在他身边说“是我。”
    盛春像想到了什么,拼命扭过头去,用手遮脸。可李韵笙按住了他的手,把手放回被子下“别乱动,好好将养。”
    四十多年了,他们终于再次正式相见。
    “我会死吗” 盛春闭着眼睛轻声问。
    “别乱想。”
    盛春自嘲地拉扯了下嘴角。这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轻歌曼舞,一顾倾城的辛韵春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皮囊苟活在这人世间。
    他这两天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一时还是家里受宠的小少爷,一时踩着跷在科班里苦练。他梦见了和师兄最辉煌美好的时候,也梦见了失去舞台后,在牛棚和监狱里的遭遇。
    他们划破了他的脸,踩碎了他的膝盖,打断了他的脊梁。多少年来,他再也不敢听一句戏,想一句词。他无数次想结束自己蝼蚁般的性命。直到槐槐的出现救了他的命。
    他黑白的生命从此又有了戏曲的色彩,可是他太贪心了,竟然还想着上台。
    或许是老天爷的惩罚吧,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好槐槐,好么师兄。” 盛春费力地说。
    “不准乱说。我还要把你接到首都去享福哪,同科的那些老伙计都想你呢。你知道吗,我在万顺胡同三十四号的宅子还在,你当年不是很喜欢那个宅子吗我特意留了一个房间给你,这是我答应你的” 李韵笙说。
    盛春闭目不答。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师兄,帮我劝槐槐回去,让她一定要去参加决赛,求求你。”
    李韵笙在走廊尽头找到盛慕槐,她蹲在那里,已经抹干了眼泪,盯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发呆。
    “槐槐。” 李韵笙叫她。
    “爷爷怎么样了” 盛慕槐立刻站起来。
    “我怕他看到我太激动,又叫了医生来检查,目前一切都好,情况已经稳定了。” 李韵笙说。
    “那就好。” 盛慕槐不知怎么又流泪了。她自暴自弃地狠狠用衣袖擦掉眼泪。
    李韵笙说“你快回首都吧,明天就是新秀赛决赛了。你不是要唱辛派的贵妃醉酒吗电视台有录像,等你爷爷康复就能看到了。”
    盛慕槐在这不算漫长的时间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爷爷的身体状况允许,她会回去完成这次比赛。
    这是她答应送给爷爷的礼物,怎么能食言
    昨天,爷爷在病床上还跟她一起唱了呀“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
    她说“我会买今晚的火车票的,明天比完赛我立刻就回来。”
    “好孩子。” 李韵笙拍她的肩膀说“韵春一定为有你这样的孙女骄傲。”
    “不,爷爷才是我的骄傲。” 盛慕槐说。
    将要入夜,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爷爷,握住戴红宝石戒指的那只手指,盛慕槐走了。
    因为病床前离不开人,李韵笙没能送她。但临别前,他对她说,好好演,我会照顾好你爷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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