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挤上了拥挤而狭窄的汽车,盛慕槐要接过盒子,但爷爷不让,坚持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往窗外看,县城变得更热闹和繁华了,街面两侧开了许多新店铺。经过一个卖水果蔬菜的小推车,卖家大声吆喝着“新鲜的土豆,茄子,看一看哟” 只是这叫卖声和碟片店里播放的港台流行乐混杂在一起,几乎听不清楚。
    车开着开着,忽然有人拿着一桶洗过菜的脏水,一下泼在马路上,车轮便从烂菜叶子、白菜梗子上碾过。隔着不远,还有两个中年妇女正在用家乡话对骂。
    这场景许多人看了要皱眉头的,但是盛慕槐却不知为什么感到很放松,她爱这喧嚣热闹的烟火气。
    终于,汽车驶入槐上镇,隔着老远,就看到那两个丑陋可怕的大烟囱噗噗冒着烟,污染了一大片天空,盛慕槐的心情一下就没那么好了。
    都快要忘记了,槐上镇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可走到凤山门前,她才是真正受到了冲击。原来挂在铁门上那块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凤山京剧团”木招牌已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原来更高大的新铁门。
    爷爷掏出钥匙打开了锁,走进去,院子里的电视机,小饭桌,板凳,一堆一堆来看电视的人群全消失了,角落里堆放着大堆的布料,有工人正把这些布料往原来的练功房里搬。
    盛慕槐不敢置信,眼睛一一扫过,大师兄二麻子的宿舍,笑兰姐青蓉的宿舍,班主和梅姨的屋子全部都被一把锁锁住了,门窗灰暗,看上去就很久没人打开过。
    她的心像是突然塌陷了一块,能听到呼呼的风吹声,行李也随之掉在地上。
    “爷爷,凤山呢” 她颤抖地问。
    盛春拎起掉在地上的行李,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槐槐,咱们回屋里说。”
    盛慕槐被盛春扯回了小屋。那个久未见的煤炉又摆在了外面,上面温着两菜一汤。
    盛春把行李放在地上,盒子摆在桌上,那双已经看过许多世事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小孙女,温声说“槐槐,凤山解散了。”
    盛慕槐僵硬在原地“解散什么叫做解散,是说凤山从此以后消失了,不存在了吗”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盛春点点头。
    “不可能的,这是班主父亲的遗愿啊,怎么可能解散那大师兄,二麻子,班主,梅姨他们人呢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盛慕槐虽然还是克制着,但声音却越来越高。
    盛春沉默几秒,然后说“一月的时候大伙就散了。” 只是那时候你要去香港,我们不愿打扰你,后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不信” 盛慕槐甩下这句话冲出房门,她要自己去看个清楚。
    可是一切确实都消失了。
    无视工人的阻止冲进排练厅,那些熟悉的刀枪剑戟、板凳砖头不见了,那她曾经洒过不知多少汗水,度过不知多少黑夜白天的地方,堆满了如山的布料和成衣。
    大堆的衣服遮蔽了窗户,光亮只从门口传来,仓库又大又森冷,好像一个噩梦。
    工人跑进来“这是仓库,你干嘛的快出去”
    盛慕槐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以往还没进院门,就能听到二麻子的喊声,看到他横冲直撞的,早上大师兄会在院子里练功,汗涔涔的,看到她对她微笑一下。
    可现在整个院子安静地可怕。像是死了一样。
    她再绕到后院,也是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她站在原地,好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爷爷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他倚在后院门上对她轻声说“槐槐,饭菜做好了,先吃饭吧。”
    盛慕槐向游魂一样,跟在爷爷的身后回到了他们蜗居的小屋。两只碗两双筷子,又是坐在炉子旁吃饭的日子。
    她努力扒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抹了还流,抹了还流。她把饭菜塞满了整个嘴,米饭是咸的,心里面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一点儿也没被填满。
    凤山一直是她的后盾,就像爷爷一直是她的支柱一样。
    可今天,后盾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学鹏一直说,你回来了要告诉他,他想见见你。今天晚上咱们就去看他们吧,你笑兰姐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不是还有礼物要给他们吗。”
    见盛慕槐还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盛春站起来转移话题,他走到那个盒子前“让我看看我们槐槐从香港买了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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