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博洮带盛慕槐来到了西洋装潢的挑高客厅内,大理石壁炉里染着温暖的火焰,电话放在一只西洋玻璃彩桌上。
    他拿起话筒先拨了大陆和首都的前缀,然后看着盛慕槐,她说“邱爷,可以让我自己跟师父讲吗”
    邱博洮看着她,慢慢地咧开嘴笑了“不愧是他的徒弟,有意思。”
    他将听筒递给盛慕槐,她拨通了范玉薇的电话。
    “喂” 范玉薇的声音在听筒那头传来。
    “是我,师父,我在邱爷的家里。”
    范玉薇大惊“你怎么会在他家里,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邱博洮的恶名在过去和现在都十分响亮。
    “我给邱老板演了一折红梅阁,他很迫切想知道我能否在香港演出。”
    范玉薇一时没答话。邱博洮不耐烦等待,直接把话筒从盛慕槐手上抢了过去,按了免提。
    “范老板,好久不见。” 他说。
    范玉薇换了一种热络的语气,说“邱爷,您老人家身体还好我这不成器的徒弟多亏您照顾了,她是小辈,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请您海涵。”
    “你不用旁敲侧击,我对这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没兴趣。” 邱博洮瞥了盛慕槐一眼,笑了。盛慕槐却觉得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大陆那边的人到底怎么说的我是给你面子才等了那么久,你该知道,我要是想要她在香港唱,你们批不批准都避不过。”
    范玉薇沉默一秒后说“她本来就是以私人身份被艺美公司邀请的,只要是艺美这个正规公司出头组织,就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艺美也有我的份。” 邱博洮笑了。
    “邱爷,您让这孩子留在香港,总要和她家人说一声。她没有别的亲人,就一个爷爷还在等着她回家。” 范玉薇说。她心里怕邱博洮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把盛慕槐给留下,才特意这样讲。
    邱家这一支系虽然一直经营地下势力,罔顾法律,但却对传统的忠孝节义观念很在意,盛慕槐的身世会给她上一层保险栓。
    邱博洮挂了电话,对盛慕槐说“恭喜你,要在香港扬名了。” 说罢点点听筒“你打给你爷爷,跟他说一声。”
    盛慕槐背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以邱博洮的种种表现,她有理由相信他很大可能可以听出爷爷的声音。
    可她不能拒绝,会显得更可疑,于是露出一个微笑问“邱爷,可以让我单独和爷爷说吗。他一直住在乡下,怕生。”
    “当然。” 邱博洮也并没有兴趣听盛慕槐跟乡下老头的对话,给了她空间,让仆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坐在沙发上喝起来。
    盛慕槐拿起听筒,指尖在键盘上轻触,很快就拨通了家那边的公用电话。转了一道后,没等多久,爷爷的声音响起了。
    “槐槐这么晚了怎么打电话给我。” 爷爷咳嗽了一声,声音里又全是担忧。
    “也没什么事” 盛慕槐顿了顿说,“我要在香港再待上一个月,艺美公司请我演出辛派戏呢。”
    白色的披风垂在她的手侧,她不着声色的看了一眼没有再注意她的邱博洮,放下了一点心。其实她也很想告诉爷爷这个好消息的。
    “一个月辛派戏” 爷爷却全然没有喜悦,他沉思几秒问“你现在在哪里,用谁的电话在给我通话”
    盛慕槐心里一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爷爷也太敏锐了。
    “告诉我,不准撒谎。” 盛春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在邱宅。” 盛慕槐低声说。
    “邱宅,邱博洮” 爷爷的声音陡然变大。
    “嗯。” 盛慕槐莫名感到了一些心虚,解释说“我没做别的,就演了红梅阁的一折,真的。”
    “把电话给他。” 爷爷说。
    “您说什么” 盛慕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叫邱博洮听电话”
    盛慕槐没办法,只能捂着听筒对一旁喝酒的邱博洮说“邱爷,我爷爷想同您说几句话。”
    “你爷爷” 邱博洮开始还有些不想敷衍,但想想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她爷爷或许放心不下,难得今天心情不错,跟老头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他拄着拐杖过来,接起了电话。
    没听几句,他面色陡然一变。面具一般的笑容从脸上褪去,他的眼睛里先是迸发出耀目而充满热切的光,松弛的皮肤也提了起来。
    他看上去很矛盾,既像喜不自胜,又有几分咬牙切齿。这表情不像是个年逾古稀的人该做出来的,倒更像是个青年小伙子。
    电话那头爷爷一直在说话。渐渐地,邱博洮那过于年轻的表情逐渐凝固消散,嘴角耷拉下来,眼神满是沉痛,手掌紧紧握住听筒。
    这前后变化,就就像是一息之间返老还童,然后又变得更加年迈苍老一般。
    “怎么会” 他喃喃地说。
    爷爷说了什么盛慕槐的心情也随着邱博洮的表情变动,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七拐八弯,却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我不会的你放心” 邱博洮说“我会照顾好她的。”
    他忽然把听筒塞给盛慕槐。
    “爷爷” 这回轮到盛慕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槐槐,好好演出,离邱博洮远一点。”  爷爷一边咳嗽一边说。
    “爷爷您怎么了” 盛慕槐关切地问。
    “还不是老毛病,原来也这样。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只要你好好的,爷爷就好好的。” 盛春说。
    挂断了电话,邱博洮已经找回了一贯的威严模样。他转头对仆人说“把今晚的红包给盛小姐拿过来。” 然后对盛慕槐说“你唱一个月,我给你包银两万港币。”
    两万港币相当于人民币6600元,这等于她唱一个月就变成半个万元户了。可是这钱她拿着不会安心,盛慕槐抿唇说“邱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不想要两万港币,作为报酬,可不可以把辛老板的这套戏服给我”
    她太想为爷爷带回这套年轻时的服装了,爷爷失去了太多,她只想能为他找回来一点是一点。可她说完,自己心里也摸不着底。很显然邱博洮也十分看重这套戏服。
    邱博洮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你倒挺精明,这衣服在我这可比两万值钱多了。”
    看盛慕槐微收的下颌和闪着光的眼睛,他又觉得这女孩子很难得,韵春最后能找到这样的孩子,也是他不幸中的万幸。
    他于是转变了语气“但是我可以给你。也算是完璧归赵了吧。”
    说完这句,他像是累了似的,将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
    最终盛慕槐为了组织的纪律和自尊心,坚持没有收下红包,邱博洮也没强迫她,反而是派自己的车把盛慕槐送下了山,送到了半岛酒店。
    她说“师傅,您是不是送错了,我的酒店不是这家。”
    “没错。邱爷已经给你重新开了一间套房了。他让我告诉你,安心住,你已经变成主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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