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世秋的爷爷池江虹在天津生活, 他应该是趁周末来看望爷爷的。
    “秋秋,没想到你也来参加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聚会了,老一辈的这些孩子里就你最乖。” 范玉薇看到池世秋也在,热情地给了他个拥抱。
    这还是盛慕槐第一次看池世秋略微尴尬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因为“秋秋”还是因为拥抱。
    盛慕槐有点想笑。
    范玉薇放开池世秋,说“我从首都带了些东西给老爷子, 怹老人家不喜欢有人打扰,你替我拿给他吧。”
    池世秋礼貌地说“谢谢薇姨, 薇姨您费心了。”
    他看向盛慕槐,眼睛微微弯曲“我昨天看了你的表演, 你的白素贞演得非常好。”
    池世秋眼睛里满是认真,连夸奖人都那么认真。
    所以昨天台下坐着戏曲界的那么多前辈包括未来的名角吗盛慕槐想,她昨天可是没排练过就上台了,好在没有出差错, 不然多给爷爷丢人啊。虽然并没人知道自己的爷爷是辛韵春。
    盛慕槐有些不自在地说“谢谢你的夸奖,我还需要进步。”
    不知道为什么, 池世秋虽然一贯是公子如玉的温润气质,却也很容易给人一种压力,让人担心自己会对他太无礼或者粗俗。看着他盛慕槐的用词都文雅起来。
    范玉薇倒是很放得开,拉着盛慕槐的手,把她一一介绍给自己的同门,又让李韵笙来向他的师兄弟介绍盛慕槐。
    范玉薇是个对自己人格外热情的人, 看这个架势, 她的同学都知道她心里有多喜欢盛慕槐了, 说不定已经动了收徒的心思。
    著名的琴师吴昭和冼玉娥对看一眼,决定等下要助老同学范玉薇一臂之力。
    在李韵笙的介绍下,盛慕槐知道除了吉茂庆和钱韵风,在场的还有一个和爷爷同年进科班的“韵”字辈师弟,以及一个“茂”字辈师兄,只不过他们很早就改了行,不再登台演唱了。
    盛慕槐仔细看了他们几眼,亦是满脸染上了风霜。
    李韵笙说“小盛,你就坐我旁边吧。” 盛慕槐坐下,范玉薇见状,坐在了她的另一侧。
    等大家都落座,服务员开始上菜,还在桌上放了两瓶直沽高粱酒。
    “来来来,咱们这群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咱们举杯碰一个” 有人提议。
    范玉薇说“慕槐和秋秋是未成年人,让他们两个以茶代酒。”
    池世秋和盛慕槐隔了几个位置,他先把茶壶转到盛慕槐面前,等她倒完了茶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于是一大桌子戏曲界的名人站起来,热热闹闹地碰了一个杯。
    大家又重新坐下,从改革开放以后各种日新月异的变化讲到戏曲的困境,再讲到过去学戏的日子,吉茂庆感慨“现在的学生条件是真好了。我们以前在科班多苦,动不动就被师父扒下裤子打一顿,现在孩子都不知道什么叫打通堂了吧”
    他问盛慕槐“你在学校有没有被老师打过”
    “没有。” 盛慕槐老实回答“但小时候犯了错在镇上剧团里被打过一次。” 当然那次也是她自己冲上去找打,这个就不必跟各位大佬说了。
    “诶你看,这不是说了,无打不成戏。小盛能练得那么好,都得多亏了这顿打”吉茂庆一拍掌说。
    “话也不能这么讲。对孩子要因材施教,原来科班打孩子可是太厉害了些。你看秋秋,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来没挨过打,还是把池老先生的戏学得像模像样。他但凡要做到的事总能百分之一百二完成,这样的孩子谁有打他的理由” 范玉薇骄傲地说。
    “那得是天才才能这样。” 吉茂庆反驳,“当年科班里没怎么被打过的人也有,我师弟辛韵春就是一个。但他是脑瓜聪明,老师教的戏从不用重复第二遍,唱词说一遍就记下来了,这样的天才哪里去找啊”
    李韵笙只是握住白酒杯不说话。
    盛慕槐想,要是爷爷在这里会怎么说呢,肯定也会说不应该体罚孩子的。他教过自己,大师兄,二麻子,青蓉,笑兰姐从来没有打过甚至骂过任何一个人。
    要是爷爷也在这里该多好啊。
    在座的人里,并不是每个人的衣着都光鲜亮丽,比如吉茂庆,他就仍然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老人常穿的那种衣服。可是他们的神情是不一样的。
    他们劫后余生,又站在了光明之下。
    她幻想着爷爷就坐在师兄弟们中间,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吃桌上的美味佳肴,然后谈谈当年在科班里的糗事和后来的巅峰与坎坷,笑得倒在师兄的身上。
    可爷爷没有这样的福气。
    每年的某个时刻,爷爷总会给自己买一瓶最便宜的白酒,就着廉价的花生和兰花豆,在院子里独饮。那时候她看不懂爷爷的落寞,后来才知道,那一天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登台的日子。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槐槐,你怎么不动筷子,多吃点啊。”  范玉薇的声音打断了盛慕槐的沉思。
    幸好打断了,要不然她该出糗了。
    盛慕槐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让鱼肉的鲜美赶走一些凌乱的想法。她明天要演出,还是得有些忌口。桌上好吃的肉丸、面筋都没敢碰。
    “小盛,你是首都戏校几年级的学生”  吃得差不多了,范玉薇的老同学吴昭问。
    “我才刚进戏校,是个新生。” 盛慕槐把筷子放下,规矩地回答。
    “那你这白素贞可演得真棒,我多少年没看过这么有天赋的年轻人了。是不是我师妹私底下教过你”
    范玉薇说“没有。这孩子原来根本不是演员,是被我从后台提溜上前台救场的,没想到这样发掘出了一个可造之材。”
    “哟,那你这出戏是跟谁学的啊能演的这么好一定有师承。” 吴昭替范玉薇套词。
    盛慕槐想,她哪里有什么师承,都是跟着系统自学的,要说师父,那刘秀荣和杜近芳老师的视频就是师父,可这也没法说。
    干脆一推二五六,都说是薛山教的,反正他老人家在槐下镇,谁也没法求证。
    她就是这么个主意,于是说“我也没什么师承,从小跟着镇上京剧团一起长大的,剧团里有个老师傅是戏包袱,把这出戏教给了我。不过那时候我技艺也不成熟,是这几个月陪我青衣班的朋友练戏,后来又在台下看了好几遍全本演出,才算把这出戏真正掌握了下来。”
    “你这聪明劲头还真有些像玉薇。这么说你还没有正式的师父” 吴昭问。
    盛慕槐瞄了一眼李韵笙一眼,在戏曲界没有正式拜师就不算有师承,所以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和李韵笙描述的版本中,爷爷都不是她的师父。
    “我没有。” 盛慕槐回答。
    该问的我都帮你问了,接下来可看你啦。吴昭朝范玉薇眨眨眼。
    范玉薇会意,不过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孩子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徒弟倒也不大好,有种逼她答应的意思,还是等饭局结束了之后再仔细把话讲清楚。
    吃完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天,期间几位大佬甚至当场演唱了几段戏,那味道确实跟小辈演员的不同,盛慕槐就喜欢听那种音色,特别挂味,特别对。
    以前鼎成丰的学生们每周都要一起演出,爷爷也曾经和他们一起合作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他们合作一回呢
    “秋秋,慕槐,这里就你们两个小辈,我们几个老的唱过了,你们也该来一段。” 范玉薇说。她现在看这两人都跟看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了,就想让他们在老朋友面前露露脸。
    长者命,不敢辞。池世秋和盛慕槐从座中站起,两人中间还隔了几个人,范玉薇说“你们站出去,这样才好配合。”
    两人便走到包厢门前,面对一众前辈站好。池世秋低声问盛慕槐“你想唱什么”
    盛慕槐想了想,忽然记起以前在b站看戏,池世秋的御碑亭特别经典,播放量很高。
    当然了,舔他颜的也不少,王有道最后给妻子下跪认错那段还有人不停的刷屏“原谅他”“原谅他”
    “御碑亭最后对唱那段可以吗” 盛慕槐问。
    “没问题。” 池世秋浅笑“我要给你跪下吗”
    “不用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慕槐赶紧摆手。
    没想到池世秋给她搬来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后入戏,念道“娘子,不要生气,先前是卑人的不是。喏喏喏,我这里给你跪下了。” 说完,他的手仿佛一撩袍子,单膝跪地。
    看池世秋这么认真,盛慕槐也进入了状态。她此时已经不是盛慕槐,而是被夫君冤枉休弃的孟月华。她坐在池世秋身前,含着哭腔念道“我孟月华好命苦也。”
    她手拭了拭泪,唱西皮摇板“自幼父母娇生养,盈盈十五嫁王昌。既读诗书你不自想,奴岂是柳絮就随风狂。”
    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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