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慕槐停下练习的脚步,歪了歪头“师兄,你脸上勾歪了。”
    “哪里” 凌胜楼看镜子。
    “我帮你。” 盛慕槐靠近凌胜楼,拿起笔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勾勒,凌胜楼觉得鼻子发痒,心上也仿佛有一片羽毛划过。
    他抬头,阎惜娇的鬓花擦过他的额角。
    “别动。” 盛慕槐按住他的肩膀,很快又松开手,退开一步说“好了。”
    凌胜楼轻咳一声,回过头说“今天风很大,你在台上要当心。”
    “嗯,这天也是冻得够呛。”盛慕槐点头。今天的温度是零下,可他们表演必须穿着单薄的戏衣,这样在台上吹三十分钟之后肯定冻成腊肉。好在爷爷什么都想在前头,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姜汤,等下台之后就能直接喝了。
    热闹的锣鼓过后,活捉三郎开演了。
    盛慕槐随着一阵阴风出场,她魂步飘荡,晃晃悠悠,有时还转一个圈,就像是风中飘摇的落叶,在下场门前她一个软鹞子翻身,缥缈如魂,台下传来了惊叹。
    再次上场,她站在舞台中间唱“阎惜娇魂离体阴风一阵,又听得远寺内钟声鸣鸣。”
    一块雪从塑料顶棚上砸落下来,在台上溅开,但她浑然没有看雪一眼,舞毕,将薄纱轻轻遮住前身,双臂抱在身前半蹲唱道“在荒郊惨凄凄难把身隐。”
    然后轻如鬼魅地跑起圆场“缥缈缈穿林过雀鸟不惊。”
    “奴乃阎惜娇鬼魂是也,只因宋江失落招文袋,被奴拾起。我逼他急写休书,是他一时情急,手持裁纸短刀,将奴刺死。 ” 盛慕槐站定念道。
    辛派的念白媚到了骨子里,即使是一大段词,即使其中满含凄凉幽怨之情,也不由让人骨头酥麻,呆滞地望着这飘荡的鬼魂。
    这是一种难言的美。
    等到阎惜娇决定去找张文远,重新迈起魂步下了场,人们才回过神来。
    台下一个小孩哭着说“妈妈,这个姐姐没有脚,她真的是鬼” 可他的哭声被如雷的掌声淹没了。
    天又下起雪来,雪花一片一片地覆盖在已经积满了软白的塑料棚上,有工人将三张桌子叠在了舞台一侧。
    盛春叹了一口气,槐槐那孩子果然没有听他的劝。只希望这大雪和大风不会让他们两的演出有什么意外。
    两人重新上台,明明在台下已经冻得打哆嗦,可是一上了台,还是戏中的张文远和阎惜娇。
    两人演得好极了,张文远没有认出阎惜娇的声音,把她当成了别的女子,阎惜娇被激怒,决定索命。
    她念道“三郎啊,我把你这忘恩负义的冤家啊。” “冤家”两字,每字一扑,张文远虽然躲开了她的绸带,却被她摘下了帽子,露出甩发。
    他逃到桌子边背过脸去,再转回头,方才还粉面敷白的脸抹上了灰粉,显出灰败来。
    阎惜娇一手扶着桌子,脚从裙下微微翘起,如泣如诉地唱起张三郎的薄幸。终于,她下了狠手,舞着绸带绕桌子追张三郎,他则一边绕桌逃走一边甩发,最终一个抢背摔在地上。
    这时候阎惜娇已经控制住张三郎了,披在肩膀上的纱巾在空中舞成两朵花,张三郎躬身头下垂,像一个牵线木偶一样随着阎惜娇的动作而动作,两人同手同脚、一前一后,配合默契至极。
    台下的人哪里看过这样的戏,有人嘴巴张大了就忘记合上,过了一会才猛然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是时候了。
    盛慕槐和凌胜楼心里清楚,他们需要爬上三层桌子,从上面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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