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没唱了,要唱的不好,你们也见谅。” 他说。
    “盛老师怎么会唱的不好” 薛山鼓掌,首先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来。
    他今年虽然已经六十六,但身体颇为健壮,还能翻跟头,耍兵器,肚子里有一百多出戏,是凤山京剧团的一宝。因为早年跑过许多码头,他身上颇有些江湖习气,最佩服的就是有能力的人,所以他十分佩服盛春。
    “见笑了。” 爷爷握拳咳嗽一声,抿唇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唱道
    “肖素贞我这里把头抬,尊一声老爷,你打哪里来。
    坟前无有关王庙,坟后又无有接官厅。坟东无有拴马场,坟西无有饮马泉。
    又不通南北各大道,我的爷呀,你为何来到我刘家的新坟”
    那个“肖”字一出口,盛慕槐就已经确定了,爷爷就是辛韵春。没有人能唱出那个味道。
    她眼圈蓦地红了。
    爷爷的嗓音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中气稍微不足了些,那个“来”字的转音还是那么娇滴滴,勾得人心尖颤动。
    爷爷就是辛韵春。辛韵春就是把她捡回来养大的人。
    辛韵春真的就是爷爷。
    他还唱的那样好,可是却再也不能登台了。
    盛慕槐拼命地克制自己,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爷爷的手也一直背在身后,像是一个老干部。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出来,朝前一指“你为何来到我刘家的新坟” 手指配合着眼睛转圈,可爱极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走过来了,着急的模样“槐槐,你怎么了”
    盛慕槐伸出手一摸,原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我不知道啊。” 她仓惶地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她知道这样很蠢,但她忍不住,鼻涕眼泪都糊了一膝盖。
    “来,跟着爷爷到旁边去,咱们爷俩聊聊。” 三个人都围着她,爷爷看出盛慕槐的难为情了,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角落里。
    “这是怎么了爷爷唱的太难听了,都把你给难听哭了” 盛春伸手帮盛慕槐温柔地擦掉眼泪。
    “不是,爷爷唱得很好听,我是被感动的。” 盛慕槐胡乱扯了个理由,但是爷爷显然不信。
    近距离看爷爷,他连白发也多了起来。盛慕槐垂下了目光。她现在有些不敢看爷爷,怕控制不住情绪。
    “你这孩子。” 盛春愣了一会儿,似乎知道盛慕槐为什么要哭了。他叹了口气,他朝凌胜楼招手,“胜楼过来,带你师妹出去散散心。”
    凌胜楼走过来,把盛慕槐给领出去了。
    不想让别人看到,盛慕槐就和凌胜楼走进了空旷的排练舞台。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光秃秃的砖墙和水泥地面让一切都很萧瑟。阳光从墙顶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舞台中心的位置。
    盛慕槐一屁股坐下,看着那个舞台。
    凌胜楼也在她旁边坐下,和她一起看舞台。
    “不是因为你父母的事情。” 凌胜楼肯定地说。
    盛慕槐不吱声。
    “是因为爷爷唱的那段词” 凌胜楼问。
    见盛慕槐还是不说话,他又说“盛老师唱的很好。”
    “就是因为唱的太好了,我很难过。” 盛慕槐终于开口了。
    她指着舞台上那一小片光“你看那个舞台的中心。站上去得多不容易啊,可是说毁也就毁了。本来不应该这样的。”
    她看到锣鼓响处,有辛老板风华绝代的身影,可如今空空荡荡,到处都是一片光秃秃的,台下连一个观众也无。
    “可爷爷还有你啊。” 她感觉到脑袋被摸了一下,凌胜楼蹲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目光,“命运已经是这样了,全中国每个人都被裹挟进了那股洪流里,没有人能例外。爷爷只是换了个舞台。”
    “人要往前看,才能有希望。也只有往前看,这生活才能继续下去。你的眼泪没有意义,只会让你爷爷更难过,你懂吗” 凌胜楼盯着她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说。
    盛慕槐抬起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从他黝黑近无情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脆弱。
    她醒悟过来,对啊,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啊当着爷爷的面那样哭,爷爷如果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该多难过啊
    她必须强大起来,才能把辛派艺术传承下去,而不是在这里悲春伤秋,让自己的情绪淹没别人。
    连爷爷都能好好教这出戏,她有什么资格躲在角落里伤感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眼泪收了回去。
    “我好了,我们快回去继续练习吧。” 盛慕槐突然从原地站起来,因为站得太快,还差点刮到了凌胜楼。
    凌胜楼您也是好的很快了。
    但这小女孩真通透,不矫情,他都有些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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