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接了,欢天喜地地去了。
    到了侧门,那人已经不见了,小丫头左顾右盼没瞧见人,又蹲在门口吃了一会儿糖,还是没看到人,想来那人已经走了,小丫头也不多想,捧着吃剩的糖回了。
    那厢玉埙从一个小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精致雕花木盒,抬起打量几眼,狐疑地看向小丫头,“那人送的就是这个。”
    小丫头肯定的点点头,“就是这个。”
    玉埙从怀里摸出二角碎银子并一直粗银簪子递给小丫头,“辛苦你了,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小丫头连连点头,“我知道的。”
    她接了玉埙赏的东西,喜滋滋地去了。
    玉埙不敢擅自打开看,趁着四下无人,捧着盒子去了西厢。
    曹泠玥也正焦灼地等着,她一面觉得这是个机会,一面又担心这是个陷阱。她如今也想明白了,肖漱那条路走不通,还不如借着肖漱,将这件事闹大,她得不到的,曹见素同样得不到,曹见素还将失去她占了别的人东西。
    见玉埙抱着一只锦盒进来,曹泠玥连忙站起来,她看着松香将锦盒放在榻桌上,“这就是肖世子送来的东西”
    玉埙肯定地点点头。
    曹泠玥心里倒生疑了,送的会是什么,竟然用这么大的盒子装,难道私私相授不是应该掩人耳目吗
    锦盒没有锁,简单的铜扣。
    曹泠玥带着疑惑,将铜扣解开,一把将盒盖掀开,看清里面的事物,吓得一声惊叫,连连后退两步。
    玉埙感觉不对,连忙上前一步,看清里面摆的东西,也是情不自禁地吓得啊了一声。
    只见里面摆着一只白色的狗,已经死了,四足僵硬,这样猛地看去,很是狰狞吓人。
    玉埙亲手杀死的这只狗,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捂住嘴,“怎么怎么会”
    曹泠玥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室内良久无声。
    这情况不用说都明了了,就是曹见素设的一个局。
    “姑娘她怎么会知道”玉埙讷讷的,很是不敢相信。
    曹泠玥盯着锦盒里的狗,她心中也是波涛汹涌。曹见素摆明了知道这狗是她主使人杀死的,又将计就计地将狗的尸体送到她面前来。
    曹见素一直表现得很软,让曹泠玥一度以为曹见素就是普通的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娇弱无能,如今看来,曹见素远远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软弱。
    “姑娘”
    玉埙在看到狗的尸体时,心里就已经乱了,四姑娘这明显是知道了一切,设计将狗通过她的手,送到曹泠玥眼前来。这算是一个警告,还是回敬
    五姑娘倒还好说,她本来身份和四姑娘就是处于敌对,可她是四姑娘身边伺候的人,如今叛主投靠了五姑娘。四姑娘今儿来了这么一出,摆明了在告诉曹泠玥,她曹见素不是软包子,不是好捏的。五姑娘倒还好,不管怎么样,四姑娘不会拿她如何,她就不一样了,在这种深宅大院里,人命是最贱不过的,如今让四姑娘知晓了她叛主,她还有活路吗
    玉埙冷汗津津,扑通一声跪倒,她哀求地看着曹泠玥,“姑娘,你要救救奴婢如今四姑娘已经知道了狗是我弄死的,她不会轻易饶了我的,五姑娘,你救救我”
    曹泠玥心里更烦,玉埙跪倒在脚边哭泣,让她更是心慌意乱。
    她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快起来,这样哭像什么样子,别被别人听去了”
    玉埙猛然想起这里是四姑娘的院子,说不定门外就藏了个小丫鬟,等着看她们的笑话,回去好给四姑娘学舌。
    玉埙心里清楚,曹见素那里她是回不去了,她如今唯一的活路,是五姑娘出面去求夫人将她放出府去。
    可是五姑娘会吗她有些不确定地抬头望向曹泠玥。
    曹泠玥眉头烦躁地拧着,原本温婉的脸庞上也微微带出了一丝狰狞,显得不再那么娇柔。
    玉埙又转头望了一眼桌上的狗,她心中不无后悔。
    她伺候了曹见素这么些年,从来不知道素来温温婉婉的四姑娘,竟然有朝一日能做出如此不留余地的反击。
    四姑娘此举是将和五姑娘之间的那层两人心照不宣维护的和气膜彻底撕破了。
    她懊恼自己昨天怎么就那样轻信了五姑娘,去松香房中将这只狗捂死了。
    她甚至不知道五姑娘为何非要这只狗死,只是为了表个忠心。
    曹泠玥也有些懊悔,自己不该逞一时之气。她本来想的是就算将这只狗弄死了,曹见素也怀疑不到她头上来,还好生出了口恶气。
    没想到恶气没出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骚。
    看曹见素这副鱼死网破的样子,精心设了一出局。这不是送了狗过来,这是在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不过曹泠玥也暗暗有些庆幸,幸而曹见素这样做了,今天不过是一场惊吓罢了,若是她还不知曹见素的深浅,以后只怕会怎么被她一口吞下的都不知道。
    眼看这肖漱那条路也走不通了,曹泠玥心一横。
    有人送了五姑娘一条死狗吓她的事很快不胫而走,闹得全府皆知。
    曹泠玥没瞒着周氏,将那狗是肖漱送给曹见素的事说了。包括她吩咐玉埙去将狗弄死的事,也抖得一干二净。
    “你啊你,怎么就那样沉不住气”
    周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又舍不得说曹泠玥半句重话。
    “如今素姐儿已是知道你和她不对付了,陈家那边又才帮了你爹这么大的忙,老太太现在是将她看成眼珠子,你这个时候去敌对她,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曹泠玥一把搂住周氏的手,“娘,女儿知道自己是逞一时之气了,那现在女儿该怎么办才好”
    周氏左思右想,“这事,你要好好补救。玉埙叛主又不是你教唆的,她因受了素姐儿的冷遇,才去将她的狗捂死了,跟你也没甚关系。”
    曹泠玥一听这话,知道周氏是准备将玉埙推出去替罪了。
    “可这样只是面子上的,我现在跟她是水火不容了,还要这些面子上的虚的做什么”
    周氏笑了笑,“这人和人之间,内里谁都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需要维护的不就是面子上的好吗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她也拿捏不动你。”
    曹泠玥不喜欢这种温吞吞的方式,“不如将玉埙从曹见素那里要过来吧,就算做不了什么,能给她添个堵也是好的。”
    周氏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一个奴婢罢了,还能叫素姐儿添堵她如今已经知道了玉埙叛了主,若是你将玉埙留在身边,素姐儿一去老太太那里一哭,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曹泠玥被点明白,心里一惊。她还是意气用事了些。
    一直到天黑,玉埙再没有回来。
    松香捧着灯进来添灯,曹见素伸展了身子,含着笑,“玉埙呢,怎么不见她进来伺候”
    松香配合道“是呢,半天没见到她了。”
    曹见素遂站起身来,“去找她进来铺床吧。”
    松香应了一声,正要去,就见玉埙低着头,双手垂在腿侧,一进门,走了三步,扑通一声跪下了。
    “姑娘,玉埙伺候了您这么些年。今儿兄长来了信,说玉埙娘病得严重。姑娘看在玉埙伺候姑娘多年的份上,准许玉埙赎了身回家去尽尽孝道吧。”
    曹见素默不作声地看着玉埙,玉埙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烛光闪烁间,一滴滴晶莹落下,没入菱形花纹地毯间。
    曹见素脸冷得像窗外高悬的冷月。
    玉埙这是得了人授意了,这才来求她。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反而想求得曹见素起怜悯,放了她回家。
    曹见素心中冷笑。
    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一句错也不提,就将叫她将事情揭过去,当做没发生
    那边定是算准了她要姑娘家的脸面,更何况她如今是有婚约在身的人,狗的事传出去,也会自伤八百,所以那边有恃无恐,笃定了她会就此放了玉埙走。
    曹见素将手里的书卷搁置在桌上,一步两步地走到玉埙身边,蹲身将她扶了起来。
    她脸上带了怜惜,握着玉埙的手,叹道“你是伺候了我多年的,也算是伴着我长大。你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是明白。前些日子,我是冷落了你。我在曹府虽是看着光鲜,实则举步维艰。如今五姑娘也回来了,我更是艰难。你性子烈,我是想着冷落你一段时间,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以免以后出去,被人抓了把柄,落了我的脸面。”
    玉埙满脸碎泪,吃惊地看着面带憾色的曹见素。
    竟然是因为这样吗
    曹见素继续道“我想你不是那种人,你是因为你娘病重需要银子才做出这样的事吗”
    玉埙说不出话来,她娘病重本就是编出来的借口罢了。
    曹见素放下她的手,转而吩咐松香,“拿十两银子给玉埙了,全了主仆一场情分。”
    松香遂开了小箱,取了十两纹银,用帕子包好了,递给玉埙。
    玉埙哪里肯定,她将双手藏在身后,怎么都不肯接过银子。
    松香硬将银子揣入她怀里,玉埙捂嘴,泪珠子不住地从她眼中涌出。
    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回想起以往姑娘对她的好,她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伤害姑娘。
    曹见素似乎是被伤得很了,转过身子,不发一言。
    玉埙突然扑通再次跪下,哭着道“姑娘,您别怪奴婢,一切都是五姑娘指使奴婢的,奴婢,奴婢该死”
    一夜之间,不知什么风吹,肖漱送了一只狗给曹见素的事就阖府皆知了。
    曹见素带着松香,静静地立在月亮门外,里面两个婆子正凑在一起,说得热闹。
    “你说,肖世子怎么会送狗给四姑娘,四姑娘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男人嘛,有什么稀奇的。倒是四姑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糊里糊涂地将狗收下来了,这可算是私私相授,要是叫陈家知道了,可不得了。人还没嫁过去呢,就弄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两人越说越来劲,话语也越来越不堪。
    “要我说啊,到底不是曹家的血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身子骨里就有那股浪劲,眼皮子又浅,攀上陈家这么好的亲事,就该天天烧高香了,一看到侯府门槛高,又肖想起人家来,弄出这档子事,看将来要怎么收场”
    松香听得不忿,正要跳出去呵斥,曹见素已先了一步,盈盈地走到那坐在石廊凳上说得热闹的两个婆子身后,笑道“这石凳这么冷,两位嬷嬷坐着不嫌冷得慌吗”
    那两个婆子着实吓了一跳,回过头更是吓得魂都没有了。只见她们热议的人正站在身后,脸上带着笑意,那模样却怎么看怎么寒气逼人。
    这两婆子,曹见素认得,是周氏院子管采买的,是周氏重用的。
    两人顿时像被火烧着了屁股般,回想方才两人说的话不知被曹见素听去了几句,讷讷地给曹见素见了礼,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
    “四姑娘,这么早啊您。”一个婆子舔着脸,朝曹见素讨好地笑。
    曹见素一晃手,笑道“别,我可当不起您一声四小姐,我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野孩子,别折煞了您。”
    那婆子一听,就知道曹见素是将她们说的话听了个全头全尾,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下,自扇自脸,“老奴嘴巴没个把门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四姑娘的,四姑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老奴计较才是。”
    虽说现在周氏不大重视曹见素了,但是曹见素的身份毕竟把摆在那里。
    若是以前的曹见素碰上这样的事,她会看在对方的年纪上心软,可如今的曹见素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前世落到那样的下场,没一个人可怜她半分过。
    她的心,早就硬成了石头
    她没理会那两个婆子,转头对松香道“一会儿到了老太太那里,你和香椿姑娘说一声,将这两个婆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那两个婆子一听这话,脸登时变得灰颓,谁还不知道老太太最是将四姑娘当着眼珠子护着。可惜曹见素说完话再不给她们求饶的机会,径直走了。
    后面松香将后续告诉曹见素,两个多嘴婆子被送去了庄子,周氏亲自去老太太那里求情,被驳了回来。
    再说曹见素到了礼佛堂,因路上遇到了那事,来得就晚了些。里面人都已经坐了个半满。
    高氏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在她见礼的时候,还是叫了她起身,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叫她过去坐在她身边。
    曹见素心知可能是有人将狗的事传到高氏耳朵里了。
    再一转眼,果然肖氏的脸色也极不好看。肖漱现在毕竟是叶候府唯一的嫡子,又是世子的身份,将来固然要娶妻,也是要娶出身名门,贤名在外的妻子,而不是她,先不说两人的辈分差了一辈,就门第都是天壤之别。何况她还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肖氏看到曹见素,心里果真很不痛快。上次她就察觉到肖漱似乎对曹见素有别于其他人,却没有想过肖漱会对她起意。毕竟曹见素在京城优秀的姑娘里,实在很不起眼。
    肖氏真是有气又怒,登时将想命人去将肖漱请来,当面问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曹见素倒安然自若,高氏不可能当着满屋子的人数落她。
    果然,高氏匆匆就结束了晨会,点名她留下来。
    肖氏起身的动作一顿,她虽然是三婶,但是事关自家弟弟,她确实不好开口和曹见素说什么,高氏不一样,她定会好好敲打曹见素。
    “肖世子送了你一只狗”等人都走干净了,高氏屏退了丫鬟,这才不悦地看向曹见素,质问道。
    曹见素站起身来,乖巧地垂着头,细声道“没有的事。”
    “没有”高氏尾音扬高,显是不信。
    曹见素脸色平静,“老太太请容孙女解释。上回出去看花灯,肖世子不小心烫伤了我的手,后面就送了狗过来当做赔罪。我当时就觉得不妥,想命松香送回,但是侯府的人早已走了。孙女想着这狗的事,虽说事出有因,但是不宜张扬,免得被人知道了误会,便想着下回碰到世子,亲自送还,这样也无人知晓。是孙女思虑不周,请老太太处罚。”
    高氏狐疑,“元宵之日都过去了快三月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把狗送回去,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将狗养在身边,叫人知道了,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这话着实说得重,可见高氏的愤怒。
    “这事是孙女思虑不周,”曹见素快速抬头看了一眼高氏,眼皮一挤,落下两行泪花,“可是祖母,孙女知道这狗的事情不宜张扬出去,故而吩咐松香抱了去养,这三个月从来没见过那只狗,昨日那狗却突然找不见踪影了,今日就传到了老太太耳中。老太太,这事有人存心想破坏孙女和陈家的亲事啊。老太太想想,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陈家说不定会一怒之下退了亲事。孙女真不知道,是谁这么恨我,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我。”
    曹见素索性将话和高氏掰开了说。她相信高氏心里清楚得很,如今她就要逼着高氏表个态,有人想害她,高氏是保那人还是要保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我大概有一年没有入过v了,非常感恩前排记得留评领红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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