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我做什么了”

    “你不懂”沈煦呵呵,转头同蔡婆子使了个眼色。

    蔡婆子站出来,面向众人,“没错。我就是当年下水村那个给人接生的稳婆。你们村不少人都还是我接生的呢。想来很多人认识我。”

    刘大花恍然,“原来真的是你啊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现在来上水村,是为的什么呀”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向桂莲当初生她家老三时的情景。”

    “怎么不记得那会儿向桂莲难产,喊得那叫一个惨,村里大半人都听见了。周二江在院子里急得走来走去、满头大汗,后来还跑去山脚拜土地公,求土地公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呢”

    因为两家离得近,刘大花听着那惨叫,心里瘆得慌,还想着向桂莲怕是跨不过这个坎了,所以即便过去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那么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有位贵人也在周家生产”

    刘大花点头,“记得啊这不是多亏贵人给了人参熬了参汤给向桂莲吊着那口气,这才让她平安生下三子熬过来吗这事大伙儿都知道呢”

    蔡婆子浑浊的双眼动了动,眸光望向远方,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天。

    “那位贵人在车子里的时候就已经破了羊水,宫口都开得差不多了。护送她的人本来想去医院,可贵人的情况已经受不得车辆的颠簸,而且羊水越流越多,没剩多少了。要是再不赶快生下来,怕是会累及大人。

    “当时他们正好途径上水村,本来是想来村里问问谁会接生,结果得知周家也在生孩子,家里正好有稳婆。就和周家商量,给了周家五块钱,把两个孕妇放在一起。

    “贵人的孩子是先出来的。但贵人身体没向桂莲健壮,又坐了大半天的车,生孩子更是费了许多力气。她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她是强撑着这口气在用力。孩子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只听到哭声,知道孩子平安,这心神一松,就晕了过去。

    “紧接着参汤起了作用,生了大半天没动静的向桂莲见了头,之后就顺利了起来,她是三胎,自然比贵人这个头胎要强。没多久,孩子落地,母子平安。向桂莲虽受了些罪,却还清醒着。只是那孩子不太好。瘦瘦小小,还不如一只小猫大,哭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我接生这么多孩子,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怕是不容易养活。向桂莲也明白这点,顿时就哭了起来。又看着旁边贵人的孩子健健壮壮的,足有六斤半重,相比之下,更是难过。我也只能劝着她。

    “可是没想到,她哭着哭着不哭了,看着贵人的孩子出神,然后拉着我的手求我,让我把她的孩子给贵人,把贵人的孩子给她。最初我是不肯的。向桂莲跪下来给我磕头,请我给她孩子一条活路。

    “她说,贵人家里条件好。自己儿子在贵人家才有活下来的希望。在她家,周家穷,什么都没有,这孩子怕是会没命。她让我看在多年老姐妹的份上帮帮忙。她只求孩子能够活下来。

    “后来,她还找出自己出嫁时唯一的一对金耳环给我。我听她哭得难受,动了恻隐之心,又贪图她的金耳环,就帮她做了这件缺德事,把两个孩子调了包。跟着贵人来的都是男人,连同周二江都在院子里等着,谁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

    “就这样,贵人醒来,只以为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是自己的,抱着他走了。”

    人群骚动起来,刘大花更是“啊”一声叫了出来,“这这么说,三子不是向桂莲的儿子,他是贵人的孩子”

    蔡婆子点头,“对”

    向桂莲跳起来,“你胡说没有这回事三子就是我生的,什么换孩子,我看你怕不是老糊涂了,或是得了失心疯蔡兰花,你别张嘴就想污蔑人”

    蔡婆子倒也淡定,平静地看着向桂莲,“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向桂莲,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看着的

    “你看看我就知道。就是因为帮你做了这件亏心事,老天爷惩罚我。我丈夫死了,儿子死了,孙子也死了。如今老了一身病痛,没人照顾,百年入土都没人摔盆,没人送终。向桂莲,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我呸”向桂莲龇牙,“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得的报应别赖上我。自己不好就想诅咒我,要我也不得好你的心怎么这么黑你说我换孩子,拿出证据来”

    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要是三子知道他亲生父母的消息找过去,那她亲儿子怎么办

    不,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三子必须是她的孩子

    “我确实没有证据。”蔡婆子摇头。

    刘大花心念转动,“我看未必吧不是说给了你一对金耳环吗”

    蔡婆子苦笑,“早就当掉了。”

    饥荒的时候,就是当掉金耳环买了粮食,才惹来了祸事。所以后来的很多年蔡婆子都觉得这是冥冥中自有主宰,是老天爷的安排。

    如果她没有换孩子,如果她没有收这对金耳环,就不会有钱买粮食,没有粮食,就不会惹了那么多人的眼,也便不会有那场祸事。

    或许现在她的丈夫、儿子、孙子都会活得好好的。

    “当掉了也没关系。向桂莲,我没记错的话,以前你可是炫耀过不少回,村里这么多年,就你出嫁的时候,娘家给了一对金耳环。拿着这事,你自觉是村里独一份,可神气着呢你说蔡婆子扯谎,没换孩子这回事,那行,你把金耳环拿出来,看还在不在”

    向桂莲张嘴刚要说话,刘大花抢白“你可别跟我说什么丢了。那是你娘的遗物,临死前给你的。你宝贝着呢,怎么可能轻易弄丢你也别说跟蔡婆子一样,是饥荒的时候当掉了。那会儿你们家什么情况谁不知道。你要是拿金耳环买到粮食,你们家能过成那样周二江能为一口吃的淹死在河里”

    向桂莲恨不能扑上去咬刘大花一口,她想要说的借口,全被刘大花堵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

    刘大花睨了她一眼,“怎么,拿不出来吗要我说,其实根本不用看什么金耳环。就看你这么些年对三子的态度就知道。你对三子做的这一桩桩事,能是亲娘做得出来的吗我以前只当你脑子不好使,原来不是脑子不好使,而是三子压根不是你亲生的啊”

    她一叹,“我就说呀,哪有亲娘这么对自个儿子的也是我没想到贵人身上去。只想着周二江老实,不可能外头有人。你也不敢偷人。这孩子肯定是你和周二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换孩子”

    “你才换孩子我没换孩子三子就是我孩子”向桂莲没别的办法,只能咬死了这点。

    然而在场人声鼎沸,大伙儿议论纷纷,没几个人信她说的话。

    就如刘大花所说,她这二十几年对这个儿子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之前不知道真相,大家只是觉得向桂莲不可理喻。如果知道真相,皆是恍然大悟。

    人群中不时发出“啊难怪喽”的声音。

    向桂莲牙关紧咬,转头瞪着沈煦,“你不想认老娘就不认,没必要污蔑老娘,说老娘换孩子就你这样,还想当贵人的孩子,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性你有这资吗你要和老娘断绝关系,老娘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就是了,你用得着给老娘泼这一身脏水吗周爱民,你可真狠心”

    “是吗”沈煦含笑看着她,“你说我是你儿子,那你敢不敢和我去医院走一趟你可能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血型。父母的血型决定了孩子的血型。

    “比如,如果父母都是o型,不可能生出a、b以及ab型血的孩子。而如果父母是ab型,也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诸如此类,还有很多种不可能。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验一验”

    向桂莲从没听过这种说法,“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这什么a啊b啊的。你说行就行我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这种事。”

    刘大花“也不是没有。古时候不还说滴血认亲吗我听着这跟滴血认亲差不多。应该能行。”

    周明苏站出来点头,“是这样。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三子说得没错。”

    只是如果不是刚好碰上“不可能”的几种情况,便无法认证是否亲生。但她看了沈煦一眼,最终将这句话吞了回去。

    她上过大学,是村里公认的知识分子,她一开口,向桂莲便知确实如此。

    倘或真去化验,一切就都会大白于天下,就是她再怎么咬死不承认都不行了。不能化验,绝对不能化验

    向桂莲眼睛一闭,噗通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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