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煦回来已经是两天后, 听闻周家的消息,竟没有太惊讶。仿佛这本就是周家人做得出来的事情,既在情理之中, 也在意料之内。

    田松玉现在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行动间十分笨拙。沈煦小心翼翼扶着她落座, “你做得对。什么都不用说,只让他们都来找我就行。”

    又是一叹“这回倒是多亏了云霞婶。”

    沈云霞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若他们真找上沈煦, 沈煦也是不好说的。毕竟若是帮向桂莲,一来确实会让他之前在村里积攒的声望化为虚无。二来他也不愿意。可若是不帮,他这一句话, 直接可以将向桂莲打落尘埃。

    向桂莲被定罪,如今还是她儿子的自己,也讨不了好。

    当然,这个年代父母子女之间断绝关系的也不少。这也确实是个避免被牵连的办法。但并不是就完全没有影响。如此一来, 工作或许能保住, 但在单位大多会坐冷板凳, 不再受重视。除非你有别的背景和后台。

    然而沈煦没有。他刚在运输队站稳脚跟,彻底融入进去, 长途短途都可以跑了,为一个向桂莲让自己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不值得。

    再说,蔡婆子的事已经调查出些眉目,只需过一阵子, 自然有收拾向桂莲的机会,他何必急于现在

    想到田松玉提起周家被抄家,沈煦不免担忧“这会儿还没到十二月。明年三四月播种早稻,收成得到七月。前前后后有差不多八个月的时间。那边粮食都没了,吃什么他们没过来闹”

    “哪能没闹”见沈煦蹙眉,田松玉忙说,“我记着你的话呢我现在这身子不能跟他们计较,那些东西给就给了,总比拉拉扯扯弄出意外要好。我本来也是打算拿一袋米把他们打发走的。

    “只是我还没出去呢,大伯就过来了。他也是听到妈过来找我,怕我如今大着肚子有个好歹,就拿了自家的米给了妈,把妈请回去了。”

    沈煦眉头却并没有舒展,“那边大大小小加起来十来个人,八个月时间,费的粮食不少,便是大伯愿意接济,也拿不出这么多。”

    “大伯这两天一直在和村里人商量,别的东西都还罢了,但粮食关乎人命。大伯想让大家送回去。”

    沈煦摇头,“谁都知道粮贵,到手的东西,哪个愿意再拿出来”

    “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年关,队上会按工分来分物资分钱。那边的劳动力不少,每年能分到手的钱也有几十块。大伯的意思是,这笔钱今年不给了,平分给队里。算是补的粮食钱。”

    这样一来,有些人家倒是能答应。毕竟早稻收成距离晚稻时间短,很多人家的早稻还没吃完,也有不少人家的大米七成换了红薯土豆玉米,这些东西量多,都有得剩,可以将这部分拿出来,半点不亏。

    不过

    沈煦看着田松玉,“那边能同意”

    就向桂莲那性子,怎么可能

    “当然不同意,还骂了一场。大伯累死累死,赔了多少脸面才让大家点头。她这一骂弄得大伯里外不是人。不过大伯没给他们选择,直接做了主。反正钱都在队里,不发到他们手上就是。不但如此,大伯还发了话,她要是再闹,粮食没有,钱也不会给,同样算是她给大家的赔偿。”

    这下,向桂莲自是没辙了。

    田松玉又叹“即便如此,也没要到多少粮食。以那边的人口,我算了算,估摸着也就能吃三四个月,还是在省着吃的情况下。”

    “三四个月够了。那会儿已经开春,山里能吃的野菜多,饿不死。再说,还有周爱军呢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让他们找周爱军去。”

    话是这样说,但沈煦明白,到那时,向桂莲只怕还会来找他。

    他得想办法把这个隐患早点除了才行。

    沈煦眼珠动了动,“方佳佳怎么样”

    “她吓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跑回娘家,到现在都没回来。”

    沈煦一顿,忽然觉得,在还没有将向桂莲大落尘埃之前,他可以先给周家找点事,让他们没工夫来闹腾自己。

    周家。

    张丽芬“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没有”周爱党皱眉,“妈半点都不肯透露,也不知道她把钱藏在哪里。”

    其实错过了上次的机会,如今就算知道钱藏在哪里,也到不了自己衣兜,但周爱党就是觉得没看到钱不安心。

    张丽芬也是如此。

    “叫我说,妈怕不是早给周爱军了吧你别忘记上回你问她的时候,她那副模样,明显心虚不愿意说。还有,那天村里人来抄家,妈不是提到爱军了吗尤其爱红不也说,她之所以知道妈卖了方子,是因为偷听到妈跟爱军的对话”

    周爱党眉头一跳,“你的意思是,卖方子的主意是爱军出的”

    “不是他,还能有谁之前周明友就提过,食品厂买方子是签了协议,答应对卖方信息保密的。你觉得就咱妈能有这个心眼就是有,她懂合同,懂协议知道要把这条写进去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周爱军的手笔。如果真要是他,那不用想,剩下不见的钱,八成给他了。

    要不是有这种好处,他费那么大劲怂恿妈卖方子干嘛如果他没拿,五百块全在妈手里,也就等于在咱们大家手里,我们都有份。他和妈直接坦白告诉我们不就得了何必处处隐瞒周爱党,你就没觉得这事不对劲。”

    当然觉得不对劲

    周爱党咬牙“不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妈开口才行。如果这钱还在,我们得亲眼见到。如果这钱真给了爱军”

    周爱党一掌拍在床板上,脸色阴沉。

    这可是几百块,不是几十块。

    他妈真这么偏心不管他,也不管光宗和耀祖了吗

    夫妻俩正商量着,外头传来沈煦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堂屋里,向桂莲很不高兴,“你来干嘛来看我死没死吗”

    “这不是听说妈受伤了吗我带了点药过来。”沈煦空间配备了不少外伤用的东西,随便拿了瓶络合碘放在桌上,“妈,你没事吧”

    “还死不了你要真关心我这个老娘,也别拿这种东西。把你们家的粮食拿过来”

    沈煦没应。

    向桂莲恶狠狠瞪着他,“怎么说到粮食你就不肯了现在家里粮食都被抢走了,你做人儿子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娘饿死吗”

    说着,她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你看看,我一把年纪了,这些天,天天碗里就没见几粒米,全是水。还有你兄弟,爱国和爱党都是大男人,吃不饱怎么干活

    “更别说光宗和耀祖,这才几天,已经瘦了一圈。他们才多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你就光顾着自己吃饱喝足,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妈,你这话就说得太重了。怎么,爱军没给你们送东西回来”

    向桂莲哭诉的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头。她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又说“爱军一个人,哪里弄得来这么多粮食你这是铁了心不管老娘和兄弟了”

    沈煦轻笑“妈,我们分家的时候可说好了。谁拿了工作,往后我该尽的那份责任,都由他来付。当时,爱军可都答应了。”

    向桂莲嘴巴一张一翕,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再次哭嚎卖惨。

    然而她还没哭出来,便听沈煦又说“妈,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为着三娃,家里的粮食我都要用最好的。粗粮全换成细粮,细粮还拿出一部分去跟运输队的同事换了麦乳精和富强粉。我哪里来的余粮给你们

    何况,你也说,爱军弄不来这么多粮食。连他都不能,我更没这么大的本事了好歹他老丈人还是粮站副站长呢那可是粮站,里头不多的是粮食更何况,爱军和方家的这门婚事,你可是给了三百块钱的彩礼。即便看在这笔彩礼的份上,这位副站长也不能眼看着亲家饿死吧”

    向桂莲心头一颤,还没等她开口,周爱党和张丽芬已经跳了出来“你说什么什么三百块”

    沈煦睁大眼睛“你们不知道”

    周爱党脸色铁青“你说爱军的婚事,妈给了方家三百块彩礼”

    “对啊”

    “胡说八道”向桂莲暴跳如雷,“周爱民,你别乱说话,自己跟兄弟处的不好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怎么着,现在想来挑拨别的兄弟的关系没门压根没这回事,别拿这种谎话来闹事”

    “怎么会没这回事呢粮站家属楼的人几乎都知道。为着这个,方佳佳的两个嫂子还闹了一回,街坊邻居都听见了呢”

    看到周爱党和张丽芬的脸色几度变化,沈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那个大概妈说没这回事就没这回事吧。或许是我听错了。”

    听错都说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是听错

    周爱党和张丽芬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却也不傻。

    向桂莲此刻已是恨不得杀了沈煦的心都有了。她算是看清楚了,今天沈煦上门,哪里是来看望她的,分明是来看热闹搅家的他就是不想他们好过果然,她没看错,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然而不论她眼神多恶毒,沈煦都好似没看到一样,见目的达到,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剩下的就看周爱党和张丽芬了哦,不,或许还有那位重生回来的女主

    只需他们内部乱成一团,自顾不暇,也就没精力没时间来烦他和田松玉了。

    “爱党,你别信他的话。他这是故意的。他”向桂莲想要安抚住周爱党,可惜周爱党并不是很愿意听她废话。

    “妈你真给了三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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