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祾抬头朝那树望去,怒极反笑,似笑非笑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树妖。”

    陆雪琪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性命又拿捏在那妖物手里,但也明白越是慌乱挣扎,这藤条便会勒得越紧的道理。

    更何况,她得相信她。

    陆雪琪面色冷然,望着站在地上与众多妖物对峙的白祈祾,不动声色。

    那人眸色赤红,眼中还残存着一丝自己看不懂的暴戾,被污渍沾染的衣角更是残破不堪,近在咫尺的妖魔站在她面前,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陆雪琪在心底叹了口气,无论那人现下的模样是如何的乖戾邪气,眼角的弧度却总是骗不了人的,弯弯的,乖极了。

    她唇红齿白的嘴一张一合,陆雪琪就懂了她的心思。

    “莫怕。”

    嗯。

    陆雪琪脖颈处的树条越勒越紧,将她禁锢地有些喘不过气来,白皙如玉的纤脖动了动,被擦出一片殷红,白红交错有种说不明的极其强烈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陆雪琪低低的急促地喘了口气,固执地点了点头。

    白祈祾瞧在眼里,低了头,本就黑暗无边的荒野更是透不出一丝光来看清她的模样,但就在此时,一切窸窣的妖魔都像被定了身一般静了下来,前一秒还在窃窃私语的邪物与后一秒万籁俱静的诡异反差极为明显,咚咚的心跳声在此刻都像是锣鼓喧天。

    一秒,两秒,三秒。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平静得像死了一般,没有一丝的表情,像阎罗判官在宣读生死簿,语气平澜无波,左侧脸对着陆雪琪,朝着无边无尽的魔物,道。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她。”

    “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她。”

    “滚。”

    白祈祾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恣意过了,此时的理智就好像被一片迷雾给屏蔽了一般,她提不起一丝的念头去冷静。

    几息过去,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时间都好像停止了一般。

    白祈祾将头一偏,轻柔地笑出声,像是哄心上人睡觉的情人一般,声音冷淡而甜腻“不滚”

    “那就死。”

    陆雪琪此时因为窒息,已有了些意识模糊,但闻得这句话,心头还是一跳,勉力睁开眼睛,只瞧见了一抹明晃晃的红。

    睡罢。

    瞧不见也好。

    瞧见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雪琪最后一眼瞧见的便是白祈祾朝她飞来,朝她伸出手来,然后,便没了意识。

    白祈祾徒手将藤条用蛮力撕开,那藤条受了重创也只是瑟瑟抖了抖,丝毫没有想要报复的意思。

    白祈祾温柔地将陆雪琪接过,食指按在她娇嫩得擦出了血丝的白皙脖颈上,眯了眯眼,缓缓婆娑,像一个拥有无限神力的顽童,残忍中带了丝天真。

    她轻轻地将陆雪琪放在一片干燥而没有污浊的空地上,又把渊瑯立在她身前,不放心回首瞧了两眼,这才转过头去,舔了舔唇。

    眼前好似千军万马,又好似空无一物。

    “我知晓我现下有些不对劲,但我需要这种不对劲。”

    “等我收拾完了你们,我再收拾自己。”

    白祈祾简简单单地超前踏了一步,这一步,让万千妖物心悸不已,两股发颤。

    “师父诫我以心御剑,我便以心御剑。”

    “但剑不喜我杀戮,更不喜我心中杀念。”

    白祈祾又超前踏了一步,轻轻的声音像在喃喃自语一般温柔而惬意。

    “那我便弃了剑,用手。”

    “活活撕了你们。”

    白祈祾下一步刚落地,整个人便没了气息,也没了身影,像是凭空消失蒸发了一般,但下一刻,无尽的哀嚎与悲鸣便在好似无穷的诡异寂静中一齐被打破了开来。

    万籁俱静与万妖悲嚎,只有这一步之隔。

    随即是漫天绽放的血雾,像盛开在黄泉路边黄泉河上的曼陀罗,像万人坑里沾满血污又干枯残缺的断手,以一种近乎悲天悯人的姿态朝漆黑的夜里伸展。

    嘭、嘭、嘭。

    这是屠杀,更是泄愤。

    白祈祾的声音在偌大的空旷中四面八方的响起,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酷。每有一句话落下,就有一声哀嚎,像极了,死亡宣告。

    “你可以伤我。”白祈祾的左臂迸出血痕,她嗤笑一声,垂着左臂,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

    “我怕死。”白祈祾的右臂噗呲一声也开始隐隐有了龟裂的趋势,白祈祾望也不望。

    “但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件比死更怕的事。”白祈祾右脚一踏,踩爆了那妖物的头,她抽出沾满粘液与血污的鞋子,轻轻在地上磨了磨,笑了。

    “你们该死。”白祈祾的面目早已不再白皙,红白色的浆体与支离破碎的残屑粘在衣服与皮肤上,望之生畏。

    “别盼了,我死不掉。”最后一只妖魔看到的,便是白祈祾无限放大的脸,随后她轻轻一笑,乖戾而天真,恣意而无邪。

    “我死掉了,还怎么护着她”白祈祾望着尸横遍野的荒地,轻轻喟叹一句,随后望了望自己身上,沉默着盘腿坐到了离陆雪琪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缓缓闭了眼睛。

    她没忘,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解决。

    她守护在她的身旁,静静坐着,宛如圆寂老僧,当真不曾有一丝起伏。

    渊瑯散出幽幽玄光,笼罩着二人。

    寂静再次笼罩住了整片荒地。

    连虫鸣声,竟也没有,这死灵渊下,彷佛除了阴灵妖兽,竟真的再没有一个活物。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下,也许是这片过于浓郁的血气将邪物震慑住了,又或许是当真屠了个一干二净,几盏灯的时间过去了,在无人惊扰之下,白祈祾也终是寻到了那内在的异常之处。

    白祈祾睁开眼睛,眼里的血气早已褪走,只残留了几抹疲惫不堪的血丝,眸中清明。她抬起有些破败不堪,像是年久失修的木楼一般吱呀的右手,轻轻按了按心口。

    在这里啊。

    嘶因着抬手后的撕扯,白祈祾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动的太自由了。

    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任由自己这么脏下去的。莫说陆师姐,就是自己也受不住。白祈祾望着自己身上的血污,咬牙起了身,从包里寻了一些寻常衣物换了上,又寻了一袂素净的手帕仔仔细细地将皮肤擦了一遍,虽说还有些不适,但总归较之之前算是好了不少。

    这一番捣鼓之后,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的体力也被折腾了个光,白祈祾冷了脸,面色有些苍白的坐在陆雪琪的身边,望着眼前的血山血海,出了神。

    没过好一会儿,就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将平静打破。

    白祈祾缓了缓神,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虽是借着前世之利,知晓来人十有八九是碧瑶一行人,但在这死灵渊之下,无论发生何种变故也不是甚么稀奇事。

    这藏在黑暗中的脚步,轻柔悦耳。白祈祾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近,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翻腾,这漫无天日的夜啊

    远处,黑暗里,有一点光亮,移了过来,然后,在光亮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在这黑暗中彷佛带了妖异般的艳丽,竟有种动人心魄的、诡异的美丽。

    白祈祾转过头去,深深地望着来人,没有出声,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突然在绝境中相逢,眼里涌动的情绪反反复复只剩一句话。

    你来了啊。

    也许是前世记忆作祟罢。

    白祈祾叹了口气,收起自己的情绪,阖了有些酸涩的眼,再一睁,便带上了一丝警惕与探究。

    这一世,她们不过是方才才见过几面的萍水相逢之人罢了。

    来者,到底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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