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对江渺人设崩塌这件事有了心理建设, 但突然知道对方还是个能拉三车人来干架的女孩时,阮蔚还是不可避免地震惊了下。
    渺姐牛逼。
    然而最令她震惊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她渺姐破人设偷偷干架居然是为了她。
    这就很令人欲言又止。
    江渺究竟怎么想的
    江渺
    “喂, 江渺,你要去哪里啊”阮蔚看着江渺沉默着蹬上小黄车离开, 什么也不想了,忙踩着脚踏板吱嘎吱噶追上去。
    于是胡同口前,又只剩下明越和罗依两人面面相觑。
    明越笑“你先动手, 你先动手。”
    罗依摆手“嗐,都一样,你先你先。”
    互相推辞小半会儿,累了,看着远去的两人,心中各有思量。最后望不见了, 转头看向巷尾的两人,笑意同时暗下去。
    “算了,一人一个, 解决完交工。”
    江渺离开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 不是小区, 也不是学校。她只是觉得片刻前那个场景, 罗依姐在, 若阮蔚搂着她的肩来一句“江渺,你对我这么好啊”,她的所有心思就要被人提前看破了。
    什么心思对阮蔚有些不一样喜欢的心思, 虽不至于达到暗恋的程度,但足够让她烦恼。
    是别人,或者当着阮蔚的面,她都笃定能隐藏得恰当好处,但是在罗依姐面前不行。
    比起姜兰隐晦地告诉她女孩子之间的互相喜欢,罗依和赵寒栀是更直接告诉她女性之间存在爱情的人。
    赵寒栀
    一个名字瞬间启动了整个回忆。
    江渺不自觉地越骑越快,连阮蔚喊她都听不到,等被肩上的手指掐得痛时,她才看到自己早骑过了人行道,正要冲向白色护栏外的机动车道。
    “你在干什么发什么神经”
    以江渺的速度,阮蔚本来追得轻轻松松。她不知道这人为什麼离开,但她觉得对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或者如她所想,突然表现了从未展露的一面,不知道如何面对。于是她就由着对方走,心想累了总会停下来。谁知这人突然跟疯了似的,加快速度冲向护栏。
    她吓了一跳,忙追上去,摁着对方的肩膀吼话,谁知对方真的跟癔症一般,双眼茫茫,于是她只好赶在撞倒护栏,摔向公路前,调转车头,先把对方车撞了。
    “哐当”几声,两辆自行车结实地摔在人行道的方块地砖上。
    “痛不痛啊,摔到哪里没有”
    人一倒地,阮蔚又立马爬起来,搬开压在江渺腿上的自行车,推向一边,伸手要把人扶起来。
    吼一声心疼一声,江渺怔了下,眨了下眼睛,而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恼怒,伸手就把人用力推开“你别碰我,我自己会起来。”
    “你干什么”阮蔚没介意对方推她,还在刚刚的气头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撞到护栏了,骑那么快,要是不小心摔出去倒在马路上,车子开过来没刹住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啊,骑车时胡思乱想,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她越吼越凶,翻来覆去把几句话说了无数遍,最后看着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江渺,话卡在喉咙里,堵得发涩,又什么都不说了,蹲下来,任凭江渺推她,她也好声好气扶着对方,“起来吧,对不起,刚刚不该吼你,起来我看看,腿摔伤了没有”
    江渺知道阮蔚骂得都对,甚至她应该要感谢阮蔚,可她就是不情愿,吼什么吼啊,有什么好吼的,那么大声,她听不到吗像周妍一样,是怕她听不到,还是怕别人听不到啊。
    她讨厌死了。
    “你别碰我。”于是,她又伸手把阮蔚推开,然后自己撑着地,屈起腿站起来。
    脚踝和手掌被地砖擦破了些,出了点血。小腿隔着单薄的校裤刮到了车皮,虽被遮着,但痛还是感觉得到的。
    阮蔚就看着江渺自己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然后把自行车扶起来推到路边锁好,一言不发,看起来竟然比初见时还要疏离冷漠。
    她自认不算个好脾气。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瑶瑶,正儿八经闹起矛盾来,她从不会是服软的那一个。爱咋样就咋样吧,你不理我,我肯定更不会理你,管你他妈的是谁。
    可是江渺往前走,她却忍不住就想跟上去。
    到底怎么了。
    怎么突然就离开,突然就生气。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都还会在伸爪子挠她前,装一装客气礼貌呢。
    “江渺。”她跟在旁边,喊她。
    江渺就走得更快了些。
    阮蔚皱眉,追上去,江渺就又走得快了些。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不想跟她并肩前行的想法显而易见。
    阮蔚看着她不利索的脚,这么犟脾气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至于把对方拽住压在地上让她别走吧。她想,江渺肯定要杀了她。于是,她只能放缓步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这个人后面。
    云江区有很多路,南京路连着香港路,香港路连着北京路。民国时期的旧建筑和雕像在其间纷繁矗立,不远处博物馆楼顶的大理石圆盘时钟,在整点时摆动槌子。“咚”一声,行人就纷纷驻足抬头去看了,落日的余晖就趁此在地上拉出一道道静止的黑色长影。
    江渺也停下来这样看了两秒,可余光瞥到阮蔚,她就又扭头向前走了。瘪着的书包挂在她背上,从后看,显得整个人更加伶仃。
    阮蔚想,不跟她说话,她换个方式好了。
    江渺的手机就开始不停地响,间杂着来电后短讯提醒,让本就郁燥的人更加郁燥。
    “你烦不烦跟着我干什么”
    于是,她冲着电话里吼了一句。
    电话那头,身后半米的人沉默了会儿,开口时却是罕见的温柔“你腿痛吗,要不路边上坐一会儿吧”
    “”
    更烦。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烦得要命。
    江渺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揣进兜里,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确有点疯,可是突然间就有些控制不住。这样的控制不住反而又间接加深了她的疯,因为以前,连面对周妍时而暴躁时而温柔的模样时,她都控制得住。
    所以,她不应该疯,更不应该失控。
    “阮蔚,你回去吧,我没事了,你别跟着我,好吗”于是她转头,走近阮蔚,看着她,笑了笑,扬着眉梢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肚子饿了吗”阮蔚却望着她,笑着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晚饭还没吃呢,我给你买点。”
    江渺喉咙哽了下,转身沉默地继续走。
    算了,装不下去。
    除了哭,阮蔚现在基本把她所有样子都见过了。这人眼睛一眨,那么聪明,什么都看得明白。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胡同口一耽搁,骑车一耽搁,走路一耽搁,看着太阳沉下西山,浅白的月亮爬上天空,夜风一吹,天应该就快黑了。
    身后的人还跟着她。
    江渺摸着鼻子自嘲地笑了笑,无所谓,跟着就跟着吧。她的影子还不是至始至终跟着她,不也同样没用。
    她顺着风,不知不觉就走到江边。
    夜色当真暗了,站在高坝上,能看见潮水往后退,大人收起风筝,带小孩回家。小孩拎着一塑料桶的泥巴,浑身脏兮兮的。岸边,有人骑着单车,按着响铃,“叮铃铃”一声,格外清脆。除了动的,还有静的,如坐在江边准备欣赏一番夜景的男女,如许多年来拴在铁链上,写着“xx和xx百年好合”,却已经生了锈的情侣锁。
    阮蔚就这样顺着江渺的目光看,然后看着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耳边碎发,朝那些情侣锁走去。
    锁是真的很多,可是刻在墙上说着“xx和xx于xx年xx月xx日步入婚姻,幸福美满”的却很少。大概是分手了的不会特意跑过来解锁徒添烦恼,又或者大家早就忘了曾和某个人在某个地方立下誓言。
    就如奶茶店里表白墙上贴着的豪言壮语。起初还记得有那么一张,后来不到那个地方去,不提起那里,就逐渐想不起来了。
    阮蔚看着江渺径直走了一段路,才在某处铁链停了下来。她弯着腰,看着情侣锁上的名字,这回终于是有特定的寻找对象。
    “你要找哪两个人的啊”阮蔚也伸手扒拉了几把锁,在边上问了句。
    江渺这下倒回答得十分正常“罗依和赵寒栀。”
    还好不是江渺和谁谁谁。
    阮蔚庆幸得松口气,念起赵寒栀,又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估计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没问是谁,沉默地翻了几个,最后看见一块儿纯白色的锁。
    “在这里。”阮蔚说,看着白色情侣锁上刻着的名字、爱心和百年好合,不明白这两位纂刻者当时为什么选的这种颜色。
    江渺闻言便凑了过来,左手托着阮蔚的右手背,右手摸了下对方手心里的锁。
    两个人蹲在一起,头挨着头,一瞬间倒又像之前关系缓和的时候。
    “江渺。”阮蔚看过许多次近距离的江渺,每一次都会觉得对方垂着眸,睫毛轻轻颤的样子,动人得过分。
    江渺抬起头,阮蔚就闯进她的瞳孔中,她也见过许多次近距离的阮蔚,她最喜欢对方的眼睛,笑起来时像桃花突然盛开,天真又美艳。
    “你跟我说下次我再也不吼你了,我好好跟你说话,我就跟你说话。”江渺移开目光,不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不过分。
    阮蔚却毫不犹豫地开口,甚至还多加了三个字“对不起,下次我再也不吼你了,我好好跟你说话。”
    “为什么”
    阮蔚疑惑地啊了一声,没想到江渺这人还会来个为什么,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认真答道“因为我吼你的时候,你会想起害怕的事,而不是感到关心,那就是我的关心方式错了。”
    “只有你觉得我的关心是关心的时候,我才算是在为你着想,而不是强加意志。”
    阮蔚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平时“靠”字连天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酸溜溜的话。但很显然,在这种时候,她的解释传达到了。
    江渺看了眼她,垂下眸轻轻哼了一声,而后居然伸手,轻轻抱了下她。
    “谢谢你,对不起。”
    “”阮蔚看不见江渺的表情,这时便只想笑了,跟了一路换这六个字和一个拥抱也是挺值当的。毕竟江渺同学难得把她当作一个可以依赖的朋友。
    于是她打算伸手回抱对方,江渺却先一步收回手,盯着她“你抱我干什么”
    哪有那么多干什么。
    “就,礼尚往来”阮蔚说。
    江渺这回便不止冷哼一声了,还撇着嘴角凉凉地白她一眼。
    总算是充满生机了
    阮蔚笑起来,不计较那个白眼。
    江渺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从一个礼尚往来的拥抱中多想什么,穿着她的校服,更暧昧的时候都抱过,阮蔚还不是第二天就忘个精光,毫不尴尬。
    看不出来喜欢男的,但也看不出来喜欢女的。完全猜不出那张笑脸背后,什么时候有所触动。
    “好了,那现在肯跟我说话了,说说你为什么跑,又为什么来这里找这把锁呗”阮蔚自觉地忽视掉那个可能有关周妍的问题。
    那把锁摘不下来,也不会想去摘,索性就放了回去。江渺听见阮蔚的话,松开手,枕着书包,小心伸长腿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若隐若现的几颗星星,想了想,叹了口气“前一个问题不能告诉你,后一个可以。”
    “那就先说后一个。”阮蔚瞄了眼对方脚踝出露出的伤口,坐在地上翻书包,她记得之前在英语书里夹过几个创可贴的。
    果然是有三个,还多了一个。她抽了张面巾纸,轻轻拍了拍江渺的膝盖,叫对方屈起来点。
    江渺躺着,难得地很听话,把腿稍稍弯了点“但最后一个我只想跟你说一半。”
    阮蔚撕创可贴的手顿了下,她看着江渺,在空中对她挥了下爪子,真想捏着这人的下巴,说一句看把你惯的。
    “行,你说。”慣就慣吧,谁让这人是江渺。阮蔚看着对方蹭破皮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两片创可贴贴上去,“痛吗”又关心问一句。
    本来很痛的,现在不痛了。
    江渺看着阮蔚的动作,心想这人对人好也应该自知一点,省得拨动了别人的心弦还要问一句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朋友都这样。
    “不痛。”江渺摇头。
    阮蔚就满意地笑起来,舒了口气,学着江渺枕着书包躺下来,倒也不嫌弃地上脏了。
    “不痛就好,你继续说。”她道。
    江的对面,还平铺着未散尽的火红晚霞。林立的高楼还没亮起璀璨的夜灯。天尚看得清,又看不太真切,可身边手臂挨着手臂的触感却是罕见的真实。
    “剩下一半不说是因为可能这是罗依姐和寒栀姐两人的私事,我是旁观者,有时看到的可能只是表面。”她先解释了一下,偏头用余光观察着阮蔚的表情。
    阮蔚在听到是两个姐姐时,的确稍微愣了下,但也只是短暂的、微不可闻的半秒钟。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又不是没见过。
    江渺没看出阮蔚的想法,只能把目光收回来,期望也不是,失望也不是,总之是怀揣着某种不知名复杂心思,第一次把这些事跟别人说出来
    认识赵寒栀是在六年级的暑假。
    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因为放假而终于可以好好地玩耍,她却要因为逃避周妍而沉浸在奥数题里。
    赵寒栀是她趴在小区花园长椅上做题时认识的老师。她每每想起这个年轻的23的老师时,脑海里总会浮现两个词,一个是数学天才,一个是遗憾。
    赵寒栀是数学天才,15岁考进b大数学系,风光无限。喜欢她的人喜欢她外表的优雅,也喜欢她内在的智慧光环。她从来就是在天上的,如果不是偶然看见她也会像周妍一样歇斯底里。
    还是照常的一天,江渺没有在小区花园等到赵寒栀,于是便决定去对方家里看看。在那里,用钥匙开门之后,她第一次看见了罗依。罗依当时可不像现在这么豪放不羁,简直像棵柔弱的池边柳,怎么拉也拉不住蓬头散发撕书、砸杯子,让她滚的赵寒栀。
    罗依看着江渺时吓坏了,江渺看见罗依时也吓坏了。她转头跑,就要报警,便被罗依抓回来了。大概是赵寒栀跟罗依提起过她,于是着急地说“江渺是吗,帮帮姐姐吧。”
    她也不知道怎么帮,罗依让她坐在茶几旁做作业就行了。她当时想拒绝,因为赵寒栀在往地上砸东西,会伤害到她。但看着罗依去抱住赵寒栀,求她别疯了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同意了。
    习惯这样的吵闹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等腿麻了要起来时,赵寒栀已经冷静地在看她了,赵寒栀说“这道题还有更简便的算法。”
    后来江渺才觉得,当时赵寒栀应该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小时候的自己。
    赵寒栀有病,重度精神抑郁。
    罗依拜托她,说“江渺啊,麻烦你每天过来看看行吗要是有事,也可以不来的。”
    罗依说着说着就很颓丧,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伴侣却没一个小孩能让爱人平静。
    她说她会来,赵寒栀隔着她看自己的小时候,她也隔着赵寒栀看自己的未来。
    不发病的时候是很好的。做完一篇作业,罗依便去做饭,做完饭,她们三个就一起吃,吃完饭后三人便坐在地上,轮换着打游戏,赵寒栀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千岛寒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李观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李观妙并收藏千岛寒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