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叶家人也傻眼。

    所有人都没料到是这样的内情,长房孙媳妇中毒身亡是咎由自取。

    屋里忽然鸦雀无声,死寂,沉默,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为女儿讨公道的叶家主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两眼一翻,昏过去。其他人的心情如何姑且不说,就只有谢大太太短暂惊愕之下,懂丸子为何会这般做。

    就因为懂,所以更可悲。

    她看了一眼抱着丸子一动不动的谢霖,又看了一脸惋惜的谢二太太,只觉得可笑得不得了。这时候装深情不悔,早干嘛去了若非他和沈氏一味地包庇沈兰若,昧着良心偏袒,秋月又何至于误入歧途

    瞥了一眼好似无辜其实悄悄松了一口气的二房媳妇,谢大太太眼中闪过真实的厌恶“你莫不以为毒不是你下的,你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一句话叫安静的屋里又响起了声音,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看过来。

    沈兰若心口一窒。

    暗道该死,长房这个老虔婆果然就是跟她过不去。作势挺了挺尚未起伏的腰身,沈兰若面上却不卑不亢地问道“那不知大伯母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不过是惊悚身边居然有你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怕至此以后夜不能寐。”

    谢大太太平生最讨厌这种蔫坏的女人,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毒虽不是你下的,但能手不抖心不乱地将毒死人的点心直接送到秋月的桌上,确实足够叫人赞你一句好心性。至少我是做不到,眼不眨地就要一条人命。”

    沈兰若脸乍青乍红的,差点没被这么大的屎盆子给扣得吐血。

    什么叫眼不眨地就要一条人命难道不是叶秋月眼不眨地就想要她一尸两命吗

    沈兰若是不大动脑子,却不是真蠢,“大伯母,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有失公允。我不知嫂子给我下了什么毒,药。我只不过是将她送来的东西,还给她而已。在此之前,我并不知晓这会要人命。我何其无辜要被您这般指责”

    谢大太太被她牙尖嘴利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指着她的鼻子手都哆嗦。

    沈兰若却不放过,要乘胜追击,务必今日一次性将自己身上的冤屈全洗尽“从我怀孕起,她便对我居心叵测。上回在花园,我都避开她走,她冲上来故意让猫撞我肚子。那次我不过轻轻推她一下,根本就没用劲儿,她就自己往台阶下滚。明明早产,不能生育都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要全赖在我头上这回也是,她暗中下药害我被我识破,以牙还牙,将她送的点心还给她,她有今日,都是”

    谢家人没出声,来讨公道的叶家人却脸色乍青乍紫,好不难堪。

    所有人都没开口,外间只有沈兰若一个人的声音再继续。

    “住口”一声沙哑夹杂了惊怒的男声从内室忽然石破天惊劈空而来,谢霖怒了。

    外间儿争辩的人一静。

    谢霖咆哮道“我叫你住口沈兰若住口住口听到没有”

    谢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失态,他血红着眼睛冲出来“人都已经去了,你还要如何我对你的偏袒还不够多吗你究竟还想要如何沈兰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懂吗丸丸都已经去了,你还要如何我问你,你还要如何”

    沈兰若被吓呆了,惊恐地看着暴怒的谢霖“表,表兄”

    “适可而止吧。”谢霖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眼中布满了血丝,“适可而止知道吗丸丸不会再跟你争了,你适可而止。”

    沈兰若唇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了。

    丸子回到地府之时,刚好赶上叶秋月愿意去投胎。

    两人擦肩而过,叶秋月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漂亮得不似真人的红衣女子。丸子只做不知地路过她,面无表情地去往生池边。

    一个黑衣金冠的俊美公子立在池边,听到身后动静便缓缓转过身。

    世人都以黑面络腮胡来勾勒阎王爷的肖像,殊不知神魔从来就不会老。阎王哪怕常年身处地狱,也依旧艳名远播六界,是一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地府素来是长相与实力相反的,长相恐怖不过是修为低微,事实上,越美的越凶残。

    此时他瞪着桥边晃悠下来,正吊儿郎当朝他走来的红衣女子。脸上气急败坏的神色,将那份清冷逼人撕扯得七零八落“混账东西,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丸子翻了个白眼,晃悠到他面前来“做得不是挺好的嘛”

    阎王气急,一把掐住她的耳朵就要拧。

    丸子真是怕了他这招,赶紧抢救耳朵,“干什么干什么我才回来,你有什么不满就说嘛动手做什么”

    “说”阎王都气笑了,“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心里没点数”

    “我做错了什么嘛该做的我一件没少做啊。”

    丸子不懂她都做得如此完美,这厮到底有何不满,“你细数我的所作所为,该生的孩子我生了吧该下毒的我也下毒了对吧手里头多余的人命一条没有。干脆利落地退场,还他们一个甜蜜二人世界到底哪里不完美”

    阎王一噎“”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你他娘的扪心自问就你做的那些事,谢霖和沈兰若之间还成就屁的绝美爱情不互相怨恨结成一段怨偶都算上天保佑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丸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要不是耳朵在他手里,她早跑了,“我就是一人工挫折。熬不过去,是他们自己经不起考验,关老娘屁事”

    阎王“”

    他手才刚一松,丸子迅速退后十米警惕地瞪他“下个世界呢快点”

    阎王一看她这模样就来气,恨不得一棒子敲碎她脑壳儿。

    本来还想跟她讲道理的,现如今看来,道理给她讲个屁的道理

    深吸一口气,不跟混账计较“确定不歇一歇”

    “不用,”丸子打了个哈欠,“早点搞完,早点还债,早点自由。”要不是因为欠债没钱换,她早就脱离地府,不知溜达去哪儿了。

    阎王又深吸一口气,随手一指人间界的入口,无比憋闷地走了。

    丸子捋了捋被那厮弄乱的头发,一跃而下。

    再次睁眼,是在一个热闹的河边。她一手握着有些腐坏的棒槌一手揉着衣裳,正在河边洗衣裳。大冷的天儿,呼吸都哈出白气儿。

    身边四五个头上包着布巾子的妇人,在半荤半素地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

    “宴哥媳妇儿,”一个黄脸的妇人贼溜溜地凑过来,撞了撞她胳膊,“你家宴哥来年要下场秋试了吧听说年前就有意,这回可是打定主意了”

    敏丫,也就是丸子,眨了眨眼睛,腼腆地笑了一声“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哪里知晓宴哥做文章的事儿。先生的意思是叫宴哥莫急。他如今年岁不算大,这年头也不算好。再等个三年再秋试也是使得的。”

    “甭管它急不急,你算是快熬出头了”

    那妇人别说嘴上说的好听,细听之下有一份酸溜溜的味道“宴哥是县老爷都夸赞的秀才老爷。文章做得好,年岁轻,相貌偏又生得俊。将来若是高中了,你可就是官家夫人了将来奴仆成群,不晓得什么好日子在后头等着你享福呢”

    她说这一句,其他人便跟着说。

    丸子不管这些人说什么,腼腆地笑不还嘴。手下极快地收拾完衣裳,说一句家里头还有事儿便抱着盆就匆匆起身走了。

    几个妇人笑看着她离去,人影儿刚消失在河岸上,便露出了嫌弃。

    “我呸就她这幅人老珠黄的丑模样也不嫌害臊,怕是宴哥高中了,第一个就撇下她。”

    几个妇人嘀嘀咕咕的,“宴哥那模样,那文采,一看就是娶地主家的姑娘都使得。要不是她走狗屎运被徐家弄回去当童养媳,哪轮得到她进徐家的门。”

    “可不是我家桂花来年也十五了。唉,真是晦气”

    丸子没听到身后人嘀咕,抱着一大盆衣裳,顺着身体的意识走到了徐家院子。

    这是个与整个村子其他人家对比,稍显整洁大方的院子。三间瓦房,一个非常大的院子。

    院子的左边种了棵巨大的榕树,榕树下有口井。四周用竹制的篱笆围起来,院子里没人,养了许多鸡鸭,正在满院子叽叽喳喳叫得恼人。

    大冷的天,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右边空地叉着两根木叉,中间牵着一条绳子。用一个棍子撑着,估计是敏丫平日里用来晾衣服的,现如今空着挂了些咸菜。丸子低头看了眼自己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手指,一脚踹开盆,转身去了井边。

    她缓缓地蹲下身,看着井水里满脸冻疮头发稀疏枯黄脸颊凹陷的宛如三十五岁的妇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敏丫才二十有四。

    井水的波纹一闪,里面出现一张比相似又不相似的脸。

    那是比如今的丸子更老的一张脸。脸上的肉坠坠下深刻的法令纹,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阴狠“我要他们全都死,一个不留徐宴,徐乘风,都给我死我对他们那么好,掏心掏肺,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就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徐乘风这个白眼狼,我是他的亲娘啊他竟然都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他们都对不起我,我要他们都给我死”

    又是一个怨念太深,导致时光回溯的恶毒女配。

    想到这女人重生后一包砒霜毒死了徐家一家子,自己也跳井自杀,丸子就头疼。前一个回来后好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个重生回来一天好日子没享,光回来杀人了。

    一道灵力打出去,井水里的女人尖利地叫着溃散。

    丸子就着净水仔细端倪起这具身体。头发稀疏枯黄,脸颊瘦脱相,唇色发白挫干皮,脸颊上都是冻疮。这么瘦了,腰腹还挂满了赘肉。

    不必说,生孩子没注意松弛的。

    这还是占了年轻的便宜,蹉跎成这模样,皮肤还看得出是个双十出头的女人。一双手不必看,每日做农活,冰水里洗衣裳,粗糙得不像样。若非骨相不错,丸子都要怀疑这个世界的男主是怎么对敏丫下得去口的。

    丸子撇撇嘴,她可以忍受大冬天洗衣服,但绝对忍受不了这幅皮囊。

    且不说皮囊的事儿,关于这个小世界,男主的名字叫徐宴。

    这个世界与上个世界不同,这是一个寒门贵子一路高歌猛进,从少年英才成长为一手遮天的丞相。虽早年父母双亡,深陷贫困,几度辍学无法读书。但却因为坚毅的品格和沉稳的心性,在无名师指点之下自学成才。

    不过十八岁时,他曾第一次进京赶考。途中因救了一美貌女子伤了腿脚,未能秋试。回来埋头苦读再等三年,二十有一重新入京,一举高中状元。

    人生得芝兰玉树,被当朝威武大将军一眼相中榜下捉婿。徐宴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理由拒绝,谁知大将军之女便是当年徐宴救下的姑娘。

    两人的婚事几经波折,三年之后以糟糠去世,徐宴续娶,就此成就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美满良缘。

    而丸子的这具身体,就是徐家爹娘花十两银子买来的童养媳,也就是所谓的糟糠之妻。

    敏丫比徐宴大六岁,十岁时来徐家。她在徐家爹娘去世后与徐宴相依为命,因着徐家没有亲眷,她以一己之力不仅承担了徐家所有的花销,还务必得供徐宴读书习字。苦等了十年,在徐宴十四岁之年才与他成亲。两年后,为徐宴诞下一子。

    二十四岁之年,小产一次。

    二十六,又诞下一子。

    二十八岁,因不通晓人情世故冲撞了贵人,被贵人的护卫斩于马下。

    纵观敏丫短暂的一生,要说做了什么多么恶毒的事儿,那倒是没有的。她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妇人,除了东家长李家短的,什么都不懂。人糊涂,还爱跟旁人说些不着边儿的小话。

    道理不通多少,顶多就是恶心人而已。

    除了在徐宴高中之后,喜欢摆摆官夫人的威架子显显威风。就一件叫人哽在心口的事儿,便是无论柳家和徐宴如何劝,都誓死不愿自请下堂。还扬言,只要她一日在,柳月姗除非为妾,否则永远别想进徐家的大门。

    徐宴对她没多少男女之情,却实实在在是有恩情在的。敏丫不愿,他便不能勉强。

    敏丫就是看中了徐宴重恩情这一点,用往日的恩惠死死绑着徐宴,纠缠不休。行迹恶心得她的孩子都看她不起了,还不罢休。

    在丸子看来,敏丫这种程度的根本都算不上恶毒女配。顶多一个脚面上的癞蛤蟆,存在就是恶心。她做过的最恶毒的事儿,不过是将柳月姗从一个十六岁的正值风华的大姑娘,硬生生蹉跎到十九岁,成了剩女。

    敏丫在徐宴高中后不必操持家务,没什么事,就热衷于在公众场合叱骂柳月姗。偏生京城多了去人看柳家笑话。知晓她上不得台面,就爱给她下帖子,请她做客。

    因着敏丫的多处叱骂,柳家成了京城的笑柄,柳月姗也沦落成一个有名的老姑娘。待到柳月姗与徐宴有情人终成眷属之后,柳月姗痴情不悔苦苦等待被大肆宣扬,她与徐宴历经的所有磨难被人一歌颂,先前敏丫做过的所有事有次便成了恶毒。

    给人难堪这事儿,丸子最擅长了。

    此事先不急,毕竟离徐宴进京还有两年呢。捏了捏肚皮上松弛的肉,丸子比较在意的是,怎么把这些肥肉给去掉。

    再一个,头发这么稀疏干枯太膈应了,她想梳个漂亮的发髻都不能。

    就在丸子琢磨着如何收拾自己,篱笆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昂着下巴立在院子的青石板上,他衣裳虽不是簇新却十分干净整洁。头发用一个小蓝布包着,鼓囊囊的腮帮子,紧紧抿着的红艳艳的小嘴儿。

    如若不是看她的眼神太过嫌弃,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男童。

    唔,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孩子,敏丫至少是不会丑的。丸子心里这么嘀咕着,那边小童突然开口了“我肚子饿了,午饭做好了没有”

    小男童不知像谁,那股子压不住的傲气看丸子仿佛在看一个奴婢。只见他瞥了眼被石头上的鸡屎,似乎不愿意下脚地叫道“你还不快些将这石头扫一下,都脏死了”

    说着,他又瞥到了洗好尚未拿去晾的衣裳。

    木盆就这么放着,里头有一件他特别喜欢的蓝褂子。小孩顿时就不高兴了,他脚一跺就冲着丸子发火“你怎么将这件衣裳给洗了这是我过两天要穿的爹说要带我去参加林先生的寿宴,我不是给你说过要穿着一件你怎么给洗了”

    丸子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就是敏丫重生回来第一个毒死的人。

    她的亲生儿子,长子,徐乘风。,,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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