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耳畔全是那晚的喊打喊杀声,口鼻中侵入鲜血的腥味,红色和白色残酷地交融着。
只一刹间,物是人非,若能照见自己的魂魄,定是乌发如银,红颜似缟。
“没去过。姑娘,你认错人了。”他紧咬着嘴唇,抬眼望着面前的何皎皎,眼神里的隐忍压制住了渴望。
何皎皎并不惊诧,若他就是狐狸面具公子,此时也定不会承认;可即便他不是,又待如何
她伸出玉手,手背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一试。
何皎皎再细瞧,见他阵发颤抖,口唇干白,便关切道“你病了,病的不轻。但我能救你。”
沈寒只淡淡惨笑道“我这多愁多病之身,姑娘且离远些,莫误了你锦色前程。”
那些个差人本来只是熬时辰交差,却见这身着男装的英气女子上来问话,似要节外生枝,便要上前驱赶她。
何皎皎细查了这小公子的症状,似乎是染了疟疾。盛朝还没有传进来金鸡纳霜,也更不会有青蒿素,这要是不及时治疗,恐怕凶多吉少。
眼下这些差人过来轰赶,何皎皎便忙着提出要买走此奴。
这一提议,吃瓜群众那边直接炸了锅,竟然有人胆敢买这种叛逆罪囚,可真是个新鲜热闹,人越聚越多,把齐年大街直接断流了。
沈寒望向皎皎那果决的侧脸,眼中燃起了像萤火般的微光,却又暗暗寂灭了。他只摇了摇头。
一小差白眼瞅着何皎皎“一百两。这是官价,你可掏得起”
众人直呼太贵,一百两,买个病弱的面首,别说寻常人家,就算是世宦人家的富婆,也未必觉得合算。
要知道在盛朝,乱世刚定,国库极紧,一品大员里位列三师者,一年俸禄也不过是几百两纹银。
何皎皎暗自忖度了一番,自己手头有御赐的二百两,眼下该备置定居的物件也备齐了,这钱花去一半,买人一命也未尝不可。
她便起身朝着那差人作揖道“这位差爷,我若拿出一百两纹银,此人我便领走,如何”
“且慢,等等俺”
突然,一声糙劣的吼叫声大震四方,从外围冲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个身着粗麻褐衣的彪形大汉。
那汉子浑身是汗,气喘如牛,背上皮鞘里还插着一把菜刀。
“哎哟,这不胡屠户吗你不去卖猪肉,跑这来干嘛。”
大汉刚一露面,众人便哄笑起来,他便不好意思起来,糙黑的脸上现出了红晕。
胡屠户摸摸后脑“嘿嘿,俺早就在这里瞅半天了,一直没敢出来。”
差人见了胡屠户,登时鄙贱嫌恶起来“去去去,你一个屠户,瞎凑什么热闹。”
胡屠户听了这话,那里肯服气“不就是一百两吗,俺也想买下这小公子,再不竞争,没机会了。”
坐在阶上气息奄奄的沈寒,听见屠户的话,发起愣来,这个卖猪肉的汉子,为何要买自己
何皎皎也被这场面整蒙圈了,她上前去拍了拍胡屠户的宽背“喂,老兄,你一个男的,我不信你也买面首”
那屠户瞪圆怒眼“俺是男的怎么了。俺可是猪肉大户,到沈府送过一回祭肉,见了小公子作画的场面,魂儿被勾去了一半。以后有俺一口吃的,也断不会让他喝西北风。”
啊沈寒听了这话,把手中的铁链捏紧了些,脚趾蜷缩,只觉得额汗盈盈,身上又发起热来。
见过沈寒,这绝对是可以拿来吹牛的资本,谁不知道沈寒曾是个闻名天下的明俊才子,神秘画家。在他沦为囚奴,画作被封禁之前,他画的废稿都能在坊间黑市卖出天价。
但他如闺阁女子一般,从未出过家门,每天趴在沈府大院墙头偷看的人,男男女女都能抓上一堆。可这沈寒小公子“初次”入世,竟然是这番落魄潦倒之状,教人叹惋。
听了胡屠户的土味表白,皎皎瞪目结舌,只觉得脑中冒起金光,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大大哥,怎么也得先来后到吧,我先来的。”何皎皎刚说完此话,望向那官差祈求做主。
此时,一只信鸽从街墙外扑棱棱飞了过来,小差收了信鸽,拿取密信后递给头子,那差人头子看了信后,耳语告知同僚。
“果真那官家真让卖”差人们细声议论着。
一个差人走过来站在胡屠户与何皎皎中间“咳咳你们二人,公平竞价,价高者得此面首。”
“且慢我也要买。”
一声温柔嗓音,柔柔地绕过人群游了进来,随之进来了一位锦衣执扇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