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古领兵打仗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一到白刃战,他绝对是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不论是当年的小卒子,还是后来的刘将军,就没有后退的时候

    三变嘿嘿一笑,也二皮脸了,“都说了是瞎猜,瞎猜瞎猜,浑如黑天里摸针,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事儿,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停了一会儿,他又找补一句“老萧,不是我说,你是没见过人怕死的样子一只脚踩进死途的滋味,那一下子真的,让你拿什么来换你都愿意的,就为活下去。”

    刘崇古家有七口,主事的仅他一人,他若没了,剩下那六人只是等死。若只他一人,死不可怕,对于骨肉至亲之死的想象,那才真正可怕都是慢慢饿死的,死成一堆,皮肉被蛆虫蛀出一个个孔,虫们在尸身内外生儿育女、开疆拓土,它们的开垦伴随的是大面积的恶臭,得臭好久,直到星皮点肉都被大小虫子分食殆尽,单剩累累白骨,臭味才会慢慢消下去。没人会去管,他娘与他爹是奔走成婚,私奔的,到哪都挨白眼,他们一家离群索居,死了都没人知道,知道了也没人会去管,外乡人么,不是自己一淘的,哪有人愿管这档子闲事,又在荒年,自己的粮都不够吃的,管得起谁呢

    对死,多少人能淡然处之

    陆弘景之所以会对少年时节的刘崇古有这样的猜想,全是推己及人。他曾经狠狠啃过他亲爹一口,是真的啃,咬死了不撒嘴,几乎啃下他爹胳膊上的一块肉

    是他六岁那年中秋的事。据那抱养他的行脚野僧说,他是秋天生的,哪天生日不知道,便定在了八月十五,十五月圆,事事团圆,想来那酒肉和尚是愿他一生好景,别无波折的吧。那天正逢他定来的生辰,和尚说要弄些好吃的给他吃,大早出去,近午了还不回。六岁的野小子是个半老江湖了,贼胆大,和尚不回来,他就自己去找。找到大街上,乌压压一群人围成多少圈看热闹,圈子太大太厚,从四层往外就看不清楚了,人们还是留在原地人挤人地凑热闹。他仗着人小身灵活,从大人们的裆下腿间钻过去,很快钻到了最里边那圈。然后他看见和尚正在挨打,打他那人真俊,也真狠,全照着要害打,打得血流滂沱,染红了战圈内的一层土。

    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喊了一声“我x你妈”,估计是喊了,事后他嗓子疼得跟锯子锯过似的。喊过后他一嘴巴咬了过去,整个吊在那个挥拳头的俊男人的胳膊上。六岁的野小子牙口很好,一张嘴撑到极限,再撑大点儿就要从嘴岔子那儿裂开,一大嘴巴笼罩的一块肉是胳膊上最好的肉,咬下去非常结实,石头一样的硬,牙都还没换齐全的这张嘴依然不肯饶过这块难啃的肉,这张嘴连带着这个六岁小野人还是犟鳖一样吊在那俊男人的胳膊上你不住手我不撒嘴

    “伊布尔罕在哪”那男人掐着野小子的腮帮子把他拽下来,一只手挟着,另一只手扼着和尚的咽喉,扼得和尚一颗秃头青筋暴满,眼泪鼻涕一块儿掉。

    许是和尚样子太难看,又许是那男人明白过来,这么扼着咽喉,连声带一同扼死了,和尚即便有话也出不来,总之,他松了手,和尚烂泥似的瘫在地上猛喘

    “我、我都说了不知道了真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只、只看见一个死掉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一个不足月的婴孩”

    那男人过去又是一脚,这一脚踹到了和尚的不便之处,和尚一声惨嚎,虫子似的在地上扭着,额上一层疼出来的汗。野小子见了又是一嘴,这一下咬在了那男人肚皮上,连衣服带肉的咬,确实是太勉强了,咬一嘴,一嘴的唾沫都糊在了人家的衫子上,肉没咬着多少。

    亲生儿子近在咫尺,亲爹却一点没往那头想,也难怪,当年的陆弘景脸上常年五抹六道,这些抹和道的内容十分复杂,有时是粥嘎巴,有时是干鼻涕,糊得看不清眉眼实属寻常。再加上野小子被野和尚喂得挺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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