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繁复花瓣一拥而上,硬生生地挡住了心魔的攻击, 却也在瞬息之间被黑雾吞噬殆尽, 不留一丝痕迹。
    秦疏早在心魔动手之前, 便蓦然消失在了废墟之前,而挡下攻击的另有其人。
    来着一身漆墨黑衣,手中拎了把锋然长剑, 不悦地蹙着眉,劈头盖脸扔下一句“正罗衣,你怎么在这”
    正罗衣睁眼, 看着面前的熟悉身影,失声道“魔教教主”
    “喊我干什么”
    张狂狠狠瞪了他一眼, 愤怒至极“你们崖山一个两个的都不要命了, 洞虚还敢和化神期打,不知道跑吗”
    正罗衣愣愣道“我”
    “我什么我,给本座滚后面去”
    张狂不由分说地打断他, 明显被气得不轻,声音微有不稳“混账东西, 你不讲信用, 你答应我,一定会护好她们的”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声音满是委屈“你要是死了,知桃怎么办”
    正罗衣语结,无法作答。
    张狂注意力全在正罗衣身上,再加上黑雾遮拦了视线, 故而没看到那笼罩着两个人的青色半圆。
    她愤然转身,随手一挥,原本汹汹袭来的黑雾便陡然停滞,犹豫地左晃晃右摇摇,不知道该听从哪边指令才好。
    张狂冷声道“怎么,找我”
    比起心魔那边的衣冠齐整,张狂此时状态看起来着实不太好。
    平日披着的环带黑袍不知所踪,张狂身上只余了件单薄黑衫。乌发随意披散着,露出一丝细白脖颈。
    张狂眯眼望着那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身着云锦白衣的心魔,陡生一股没来由的怒气“区区心魔,真当我怕你不成”
    她将漆墨衣袖向上推去,露出一小截染满血泽,骨骼分明的苍白手腕,五指一翻,便攒了数道浩然灵刃。
    白光骤起,张狂将灵刃尽数甩出,轰然砸在心魔四周,发狠似的说道“有本事就来啊”
    自从张狂忽然现身之后,心魔便沉默着不言不语,下手却蓦然狠辣了许多,一招一式,皆裹挟着蒸腾杀意,直取张狂性命而去。
    张狂不甘示弱,虽然威力上被心魔压制了一头,气势却丝毫不输,身上倏忽间被扯开数道血痕,还是一分也不肯让,尽数打了回去。
    两人噼里啪啦一通缠斗,只打得是天昏地暗,飞砂走石,声势极为浩大,一幅要把岐陵整个拆了的仗势。
    交手十逾下,张狂一个不甚,自肩头被心魔竖着劈了一刀,登时血花四溅,深可见骨。
    喉中涌上一股腥甜血气,被她咽了下去。张狂咳了声,遥遥望着大殿另一侧,声音拔高三个调子“喂你好了没有”
    黑雾纷涌之中,显出另一位白衣身影,那人眉关紧锁,口中念念有词,消瘦五指拢于胸前,正竭力摆着一个极为复杂的印伽。
    正罗衣眼瞳蓦然睁大,他身形一下子不稳,几欲跪坐在地,好半晌才怔然回神。
    灵力屏障散了,夏知桃和锦漓得以脱身,她们急切地赶到正罗衣身旁,一抬头望见白衣人的面容,皆是被吓得不轻。
    正罗衣望着那极为熟悉的身影,目光满是不可置信,低声喃喃道
    “秦之”
    。
    分明已经葬身南柯大火,化作一捧白灰余烬的秦之,竟然无端端地“活”了过来。
    她身形立于昏暗天色之中,白羽衣袂被风鼓起,黑雾将轮廓描摹地异常清晰。
    “你快点啊,我之前被她打跌了两个境界,顶多再撑十逾下。”
    张狂难得话多,一叠声地催促“我死了不打紧,你师弟性命可金贵着呢。”
    秦之冷淡道“方才还说崖山不要命,自己还不是半斤八两。心魔可是你心神的一部分,打这么凶狠,不要命了”
    “凭什么不给我打她”
    张狂不顾伤口迸裂,指尖蓦然甩出一道浩然灵弧,一路烁光满溢,直扑心魔门面而去。
    她眼角泛红,声音听着有点委屈“知桃好不容易主动找我一次,居然被这个混账中途打断,我今天非得把她揍一顿,从山顶扔下去。”
    秦之默然,咬牙切齿道“都说了别打你自己的心神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寒风瑟瑟而过,卷得黑尘四起。
    心魔穷追不舍,张狂勉力偏过头,锋淬灵刃擦着面颊而过,将晈白面孔拉出一长串殷红珠子。
    张狂灵力耗了大半,躲得颇有些吃力,黑靴踩着散落砖瓦,分神喊了一句“这人下手全是杀招,你不给我还手,我怎么挡”
    秦之无奈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心魔什么也不干,就盯着本体往死里打的。”
    “真是长见识了。”
    她结印手势一直未停,在张狂被心魔一击轰到废墟中后,终于在危机之时完成了那冗长阵法。
    秦之深吸一口气,修长五指合拢化形,结作一只翩然欲飞的白鹤,沉声道
    “定”
    话音刚落,庞大幻境似是被无数锁链制住身形,喑哑着吐出一口浊气,纷涌大雪蓦然而至,将晦暗天色染得如同白昼。
    心魔被骤然定住,周身动弹不得,漆黑眼睛却死死望着一个方向,满是冰冷的不甘心之意。
    “咳,咳咳。”
    血气上涌,张狂浑身上下满是伤痕,就没多少完好之处,她枕着坚硬瓦片,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
    她缓过口气来,勉强站起身来,一眼就看见被囚禁住的心魔,不由得惊奇道“居然真的能困住。”
    “你还看热闹”
    秦之五指不止颤着,额头渗出几分细汗,气得想打人“我控制不了心魔多久,赶快想想办法”
    张狂兴冲冲地提剑“好说,我这就杀了她”
    “喂,等等”
    秦之额头蹦起几根青筋,痛心疾首道“杀什么杀,你能不能理智一点那是你的心神,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1
    张狂拎着剑,很是犹豫地停在原地,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默默听着秦之背完戒律,才开口道“那怎么办”
    秦之一个头变两个大。
    她抬手揉着额心,感慨自己怎就落到了这种地步,颇为头疼地回答“这是你自己的心魔,我怎会有解决路子”
    张狂十分失望“啊。”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谨慎仔细地思索片刻,踱步到心魔面前,犹豫大半天,才吞吐道“喂,你。”
    心魔缄默不言,抬头定定地望向她,眼睛似是枚砸落在地的黑色珠子,疏冷至极,无悲亦无喜。
    没等张狂琢磨出该说什么,心魔垂下眉眼,抿出个淡漠苍白的笑
    “你真当,这禁锢困得住我”
    秦之似是感受到什么,她惊恐一望,便发现针对心魔而设的禁锢裂开了数道豁口,似蛛网般迅速蔓延。
    “教主,快躲开”
    秦之急忙喊道,可惜已经晚了,只听“咔嚓”几声轻微细响,心魔蓦然挣脱了束缚。
    她身形诡谲似雾,动作极快,不过一个呼吸间,五指便已然扼住了张狂脖颈,将对方猛地向后推去。
    心魔神色寡淡,漫不经心道,“你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
    张狂颤声道“我”
    脖颈被死死扼住,张狂瞳孔微睁,气息愈发艰涩、沙哑,喉腔之中溢出血来,将声音掩得模糊。
    心魔一字一句,轻声道“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也死了,拥有灵脉又如何到头来,你还是谁也救不了,谁也护不住。”
    她每说一句,张狂面色便惨白一分,身形摇摇欲坠,漆黑眼瞳拢着水雾,神采逐渐消颓,茫然无措道“咳、咳咳我”
    心魔平静地看着她,五指越发扼紧,将细白脖颈勒出数道纵深红痕,用力地几乎要嵌入血肉、拧入肌骨。
    她轻声道“死吧。”
    。
    就在这时,一道炙热火焰以身为刃,向着她呼啸而来。
    心魔蹙了眉,松开五指,任由张狂颓然跪坐在地,身形向后轻退一步。
    她望着挡在张狂面前的身影,顿了片刻,才迟疑开口“是你。”
    夏知桃原本预想着,自己应该五指一翻,挽出个干净利落的剑花来,对心魔轻蔑笑笑,冷声威胁上那么一两句。
    结果,看着那副和张狂一模一样,看起来分为无辜的糯白小脸,别说提剑相对了,大声说话她都舍不得。
    心魔蹙了蹙眉,她抬起手,五指在空中停顿半晌,却又乖乖地放了下来,神色分外不解“灵力散了。”
    夏知桃忽然就心软的不行,心中默叹口气,将举着的霁焰剑收了回来,垂在身侧位置。
    她定定地看着心魔,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想伤你,也不想让你伤她。”
    幻境以心神为骨,建立于虚妄之上。
    秦之也说了,虽然暂时被幻境分离开来,但归根结底,无论是张狂还是心魔,其实都是同一个孩子。
    这样想着,夏知桃将声音放缓,软声念道“不要打了,好不好”
    心魔愣住了。
    看得出来,心魔现在十分迷茫,她先是看看跪着的张狂,又看看挡在前面的夏知桃,似乎想要走上前,却又不敢动弹。
    心魔思索许久,竟然点了头。
    她道“好。”
    说实话,夏知桃心里根本没有把握,因着不愿看张狂受伤,头脑一热便冲了过来,还自不量力地向心魔打了一击火刃。
    没想到,心魔还真就这么好说话,她听话地收了长剑,听话地敛起四溢灵力,在地上拾起一面猩红面具仔细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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