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周身煞气萦绕,雪色长发披落肩膀,遮着枯瘦脊骨。
    夏知桃鞠了一躬,声音恭敬“老爷。”
    玄虚老爷头也不回,冷哼道“区区小金丹也敢吱声回去炼个十年八载再说”
    锦漓浑身一颤,扶着夏知桃哆嗦“好,好可怕师妹救我。”
    夏知桃倒是没什么感觉,无奈地拍拍锦漓肩膀,轻声道“老爷,我想请问一下,您方才说张狂她的伤”
    听到张狂名字,玄虚老爷终于偏了半边脑袋过来,屈尊纡贵睁开半截眼睑,懒洋洋道“唷,这位便是心肝宝贝”
    夏知桃愣了下,没说话。
    “算你有那么点良心,”玄虚老爷忍不住了,絮絮唠叨道,“那孩子辛苦救下你们,客客气气,傻子都看得出她没恶意。”
    “方才我都这样说了,一大群人里边,会过来关心下她,问两句情况的可就只有你一个。”玄虚老爷极轻地叹口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老爷子很怕啊,怕那孩子瞎了眼、聋了耳、蒙了心,满心热忱,满腔热情扑在个毫不在乎,不珍惜的人身上。”
    老人眼瞳混浊,似起了一片滔天大雾,看向自己的时候,像是越过了什么,望见了极遥远、极缥缈之物。
    又像是,什么也望不见。
    夏知桃喉咙发干,她想说些什么,老爷子忽然从古杖上一跃而起,背着手,弓着身,绕夏知桃走了两圈。
    “啧,生得一般般,没胸没腰没屁股,灵气低的发指,”玄虚老爷嫌弃道,“什么鬼玩意儿。”
    夏知桃“”
    她被气笑了,拢了拢五指,心道我是有涵养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不和老人家计较计较计
    计较也没用,打不过人家啊。
    她一笑置之,淡然道“我不过俗人一个,凡事必得擘两分星,但心中这秤究竟正或歪、平或斜,自是明若观火。”
    玄虚老爷顿住了,这才转过头来,正眼瞧了她几下,古瘦五指抚了抚白须。
    锦漓揉揉头发,有点晕“你和前辈打什么哑谜呢”
    夏知桃笑了笑,一旁玄虚老爷“哼”了声,不屑道“颠唇簸嘴、油腔滑调。”
    他气哼哼地抄起古杖,“咚”一声砸在石人脑袋上,高声喊了一句“在上面吹风不冷的,立马给老爷滚下来”
    高处有人应了声。
    那人向前一步,身子骤然坠下,墨袍自风而涌,似乌鹫展羽,黑沉沉掩了大半天际。
    靴尖轻柔点地,张狂落了下来,黑袍收敛身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稍有些局促不安,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夏知桃,接着垂下头,声音故作平淡“老爷,您找我”
    玄虚老爷揉搓着胡子,总有种很是不甘心,但又说不出口的感觉。
    “没找你,”他没好气道,抄起古杖,怼了怼锦漓肩膀,道“小鱼,你不是要老夫题字吗给我滚过来”
    锦漓眼睛登地亮了,兴高采烈地跟着跑了,留另外两人在原地。
    。
    石人缓缓行走着,一步一个脚印,踩于深林之间上,烙下空荡荡的印子。
    深林间本就阴冷,几人哪怕身处高处,都能感受到自地面升起的丝丝寒气。
    夏知桃倒是不觉得,在现代时她就身体特好,成天发热,来玄幻后更是有了火灵根,大雪天穿短袖出门都不怕。
    冷风卷携而过,湿冷水汽触手可及,将寒气一下下打入骨头中。张狂抬手拢了拢黑袍,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动作很轻,却还是让夏知桃看到了。
    “这边风大,我们去里面。”
    张狂摇头想说没事,夏知桃却已然走至面前,牵起她并未受伤的左手。
    张狂有些犹豫,虽然向里走有巨石挡风,但崖山车辆就靠在不远处,她过去总归有些不太好。
    夏知桃才不管这么多,牵着她向里走,两人行至巨石之后,冷风被挡了大半,坐着正好。
    张狂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踌躇半晌,忽然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知桃,我能坐你身旁么”
    夏知桃还没回答,张狂犹自笑了笑,道“玩笑话,不必当真。”
    她面色稍有些苍白,被寒风吹出几道白痕,眼下微微泛着红。
    张狂垂着眼帘,抬手擦了下颧骨,将黑袍束紧一点,转身欲走。
    夏知桃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我说话了吗我一个字都没说,头都没来得及点一下,这傻孩子自己就把自己给否定掉了。
    也不仔细想想,我都把你给牵过来了,难道又要赶你走,把你赶去吹冷风
    夏知桃手疾眼快,一把拽住她黑袍,喊道“干什么不许走回来”
    崖山几人都在往这边看,夏知桃一手紧紧拽着黑袍,一边回话喊道“看什么看教主要砍人了”
    崖山众人“”
    张狂懵了“我、我没有”
    夏知桃吼了一句,崖山众人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了,正罗衣将两名师兄给带走,巨石后一时便只剩了两人。
    夏知桃拉着张狂坐下来,顺手把黑袍给抢了,美曰其名太大了,披在两人身上正好。
    张狂任她折腾,毫不反抗。
    夏知桃伸手,指尖触到张狂面颊,帮她把垂落墨发挽至耳后,露出一双漆黑眼瞳。
    分明是乌沉沉的黑,却像是缀了漫天星子,灼灼燃开一片涟漪的光。
    夏知桃托着下颌,打量着张狂,觉得教主大人生的是真好看,怎么也看不腻。
    看了一会,夏知桃见张狂眉眼耷拉下来,伸手揉揉她长发“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吧。”
    张狂乖顺地让夏知桃揉,偷偷从指缝间看她,道“不困。”
    哼,口是心非,谎话连篇。
    夏知桃一把揽住张狂脖颈,煞有其事道“好吧,那你靠过来给我暖一下。”
    “我灵气有损,肌骨发寒,”张狂十分迟疑,“要不”
    夏知桃面无表情“哦,那我去搂锦漓好了,一定很舒服。”
    “不不不”张狂慌了,“不要找她,你稍微等一下,我回忆下火决怎么捏。”
    夏知桃失笑,身子俯过来,覆上张狂手背,轻轻一翻,将五指拢入掌心。
    张狂没说谎,她肌骨发冷,透着一阵疏寥寒意,扣在五指中,像是捧了满手细软霜雪。
    张狂呼吸一滞,整个人都慌了,无措看着夏知桃,道“这”
    夏知桃弯眉笑了笑“要什么火决,现成的火灵根在这呢。”
    两人十指相交,似佩在领口的一枚暖玉盘扣,轻轻拢于一处。
    对方骨骼很硬,棱角分明,肌肤上细细密密的,堆叠了无数伤痕。
    新的、旧的,痊愈的、皲裂的,透着彻骨寒意的、成年累月泛着疼的,尽数被细细覆住,温柔地拢入掌心。
    “我见你用过光藤,还有花瓣之类,你是木灵根么”夏知桃小心运转着灵气,一点点地渡过去,将那沁冷五指捂得热了些。
    张狂道“差不多,我灵根是一枝木槿花。”
    “老爷子道我灵根天下独一、绝无仅有,但我听闻崖山有名峰主也是,想来应该并不罕见。”
    她用指尖在地上画圈,小声道“老爷可能看我当时一个人很难过,编来哄我开心罢。”
    夏知桃认真听着,忽然道“这件事不要和其他人说。”
    张狂点点头“好。”
    “你都不问一下为什么,”对方回复的太快,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夏知桃不由得取笑道,“这样就答应了”
    张狂拢着双臂,长发顺着肩头垂落,牵出层叠的网,细密地缠上心尖“我相信你。”
    夏知桃猝不及防,心像是一大块软蓬蓬的棉花,指尖一碰便尽数塌陷,溃不成军。
    她想起自己那个皮的要死,说一句叽里呱啦可以怼上十句的老弟,不由得感慨万分看看教主大人,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听话呢。
    “你不能这么没有原则,一下子就答应了,还是要问问理由,”夏知桃认真道,“我解释给你听。”
    她托着下颌,笑道“我这人很坏,很小气,我看到一个秘密,我就想把她藏起来,不给其他人看。”
    灵根又谓“本源”,关乎于修道之人性命。她不敢想万一崖山知道后,会对教主做出什么事。
    夏知桃轻声道“我要霸占你灵根的秘密,老爷子就算了,从此之后,再不许告诉其他人,无论是谁,知道么”
    。
    日夜不休,奔波数日,张狂早已是强弩之末,疲惫到了极点。
    她强撑着和夏知桃说了一会话,然后便轻靠在肩头,缭乱呼吸一点点理顺,微微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夏知桃侧头望去,只见对方呼吸平稳,长睫细密乌黑,安静低垂,衬着白玉似的小脸,像是颤颤蝶翼,颇是好看。
    啊,好想放枚硬币上去。
    夏知桃兴致盎然,开始数起睫毛来,刚数到二十多,张狂呼吸忽然一阵不稳,身子栽了下来。
    夏知桃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扶,恰好把整个人抱在怀里。
    没有小师妹那种不自然的轻飘,张狂多了几分重量,压着夏知桃肩膀,呼吸涌入后颈,蔓开一片滚烫。
    两人靠得极近,夏知桃几乎能听到那一下下,清晰而又柔韧的心跳声。
    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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