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这可是妖林第七层,岂是说走便能走的
    崖山排名前几的峰主进来前都得准备一番,更别说境界稍低的正罗衣。
    他眉目深皱,指尖摩擦着青锋长剑,心中越发不安自己或许能独自出去,但他绝不可能扔下崖山弟子们不管。
    可一起行动的话,怕不是只会落得玉石俱焚,无人生还,一同葬在妖兽腹中的下场。
    显然,正罗衣并不是唯一料到这点的人。
    秦疏与父亲低语一句,便小步行至一旁发呆的张狂面前,她极深地弯下腰,身子柔柔一折,发间白蕊微微晃着“教主。”
    那声音带着极轻的颤,似是怕极了,却又强撑着面对那人。
    张狂道“怎么”
    秦疏抬起头来,眉眼怯怯,楚楚可怜“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是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妖林第七层的。”
    “所以我们希望,”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以一万金铢,来请您出手相护。”
    此言一出,可谓惊起万丈波涛。
    世人皆知,魔教教主最是厌恶他人以金钱衡量自己,特别是想要买她出手之人。
    上次云笈城的小郡主不知好歹,带着几车金玉上岐陵山求亲,结果连人带车被轰了下来,车子砸得七零八落,骨头都折了两根。
    果然,张狂冷笑一声,猛然攒住了秦疏领子,修长五指拢得死紧,隐隐可见青痕。
    她定定望着对方,漆黑的眼中满是滔然怒火,声音轻蔑不屑“你倒是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秦疏似是早已预料到,眉眼间不露声色地一笑,身子瑟瑟颤着,却又故意添了把火“教主可是觉得不够两万金铢如何”
    她不想活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张狂底线,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灵气越发躁动四溢,周身黑雾也跟着蠢蠢欲动,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张狂松手了。
    秦疏被猛然扔下,身子没了支撑,“碰”一声砸在地上,白衣染尘,发隙插叶,模样好不狼狈。
    “本座,”张狂眉目似有倦意,她极轻地叹口气,声音微不可闻,“本座身价,还没这么低。”
    众人一愣。
    锁魔楼之事后,不知多少人带着重金求张狂出手,全被一个不落地揍了下山,从此再没敢提这事。
    但这次,张狂竟应下了白鹤堂
    秦疏不可置信地跪坐在地上,她心神不宁地拢着五指,喃喃低语着什么,但声音太轻,没有人听到。
    “三万,”秦鸣鹤连忙道,“如何”
    见张狂没说话,他一咬牙,道“五万金铢,外加一盏九叶琉璃灯。”
    在这节骨眼上,钱财都乃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是最重要的。
    张狂沉默半晌,应了下来“出去后,三日内送到岐陵。”
    她微拢着些眉眼,轻声道“我会将四周妖兽清空,你们只管行路便是。”
    黑雾丝丝缕缕地涌过来,一点点缠上细白指尖,似藤蔓般蔓开枝叶,裁开斑驳的影。
    张狂垂下头,苦笑道“平日的话,我便不碍眼了。”
    说完,深林之中瑟瑟涌起了风,张狂抬手紧了紧黑袍,向后退入四起黑雾,霎时便消失在暗影之中。
    对方溜的太快,夏知桃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冷冷清清的树林。
    这人跑什么呢
    她要被气死了。
    。
    接下来的几日,可谓是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往日之中令人闻风丧胆,妖兽层出不穷的的妖林,现在就跟聋了哑了一样,一声也不敢出,乖乖地给众人让路。
    张狂也与她所说的一般,极少出现,但众人时不时能看到远处惊鸟阵阵,又或者前方树木倒塌一片,想来战况十分激烈。
    马匹长途跋涉,已有些疲累了,恰好众人遇到一汪清泉,便驻足休息片刻。
    正罗衣又在给弟子们发零食,夏知桃凑过来,恬不知耻道“我能要两包吗”
    锦漓愤愤道“太过分了,我坚决反对本来就少,你还想拿两包”
    夏知桃不理锦漓,软声央求正罗衣“师尊您最好了,要不,我提前预支我明天的零食”
    正罗衣笑笑,道“无碍,给你两份便是,但下不为例。”
    夏知桃心安理得地揣着两包蜂蜜杏仁,在锦漓的大呼小叫的“不公平”中掀开车帘,下车溜达去了。
    车队都在清泉边上歇息,她稍稍走远了一点,望着寂寂无人的深林,悄声道“教主大人”
    风声寥寥,没人回应。
    夏知桃便又喊了一句,这次声音大了点“张狂,你在么”
    墨绿枝叶动了动,婆娑错落,夏知桃等了片刻,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细响,连忙转过头去。
    张狂站在她身后,黑靴踏着厚重枝叶,乌发披落肩头,歪头看她“找我”
    夏知桃笑逐颜开,赶快一把拽住她黑袍,还不放心地拉了拉,确认被自己攒在手心间。
    张狂错愕“”
    “防止你跑了,”夏知桃看出她疑惑,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溜那么快,我可追不上。”
    张狂哑然“我在附近的。”
    夏知桃才不管,又把衣角往自己这边拽拽。
    她看着张狂这副乖乖的模样,忽然就想逗人家,笑着道“唉呀,教主大人,你好贵呀。”
    张狂有些不解,小心地看向她,询问道“这是何意”
    “白鹤堂砸了几万金铢,才能请到你出手,”夏知桃冲她眨眨眼睛,揶揄道,“我也想买你,怎么办”
    张狂这家伙,居然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郑重其事道“要不,给你打个折”
    夏知桃笑盈盈道“好啊,教主您说,怎么个打折法”
    张狂诺诺道“一枚铜币,可以吗”
    这下,轮到夏知桃傻眼了。
    从五万金铢与一盏价值连城的九叶琉璃灯,直接干脆利落地跳水到一枚铜币
    教主这已经不是打折了
    人家是跳楼大甩卖,她这极度倒贴亏本,等同于直接白送,卖一次倾家荡产,堪比从珠穆朗玛峰顶一路跳进马里亚纳海沟大甩卖了。
    夏知桃肃然,道“不行”
    “万万不可,教主三思啊”她语重心长地劝谕道,“你如果只要一个铜板,不知道多少人会蜂拥而至,我势单力薄,根本抢不过别人的。”
    夏知桃往张狂那边靠了靠,轻笑道“我还是要努力赚钱,赚够几万两找你。”
    张狂很是委屈,嘀咕道“我又不是每个人都给打折的。”
    “那也不行,”夏知桃笑道,“五万金铢太低,十万金铢太少,我可不舍得你亏本买卖。”
    张狂没说话,耳廓却越发泛红,被乌发欲盖拟彰地遮了下,却还是掩不住艳色。
    “对了,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见夏知桃一本正经,张狂立即站直,认真道“何事”
    结果,夏知桃从怀中摸出了两包蜂蜜杏仁,塞了一包到张狂怀中。
    她煞有其事,道“我从师尊那好不容易抢到的,来,我们一人一包。”
    “给我的”
    张狂小心捧着,漆黑眼睛像是落了颗星子,亮晶晶地望着夏知桃,又重复了一遍,“真的给我么”
    看对方激动成这样,夏知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推她“酥脆可口,很好吃的。”
    张狂重重地点了下头,接着用指尖掂着边角,将其褶皱抚平,细细折好,拿出了个深色盒子准备装。
    那个深色盒子周围嵌满细碎宝石,里面层层叠着云织丝锦,低调奢华,大概能买上五六卡车的零嘴了。
    夏知桃“你不吃吗”
    张狂摇摇头,兴高采烈地收好“不吃,我要留着。”
    夏知桃遗憾地叹口气,将自己那包撕开来,用指尖掂起一枚杏仁,递至张狂唇边。
    她歪着点头,眼角微微上挑,轻快道“那你尝尝我的。”
    张狂这次足足呆了十几秒,夏知桃手都快酸了,她才红着脸凑过来,极小心地吃掉了那枚沾满蜜糖的杏仁。
    “谢谢,”她小声道,“很好吃。”
    夏知桃大方地将袋子递过去,道“还要么,我给你手心倒一点”
    张狂摇摇头,她望着夏知桃,忽然抿唇笑了一下。
    好似出云明月般,眉眼弯似月牙,笑意极为干净,眼中盛着澄澈而浅淡的光。
    夏知桃没料到这出,心神猛然晃了一下,手中不稳,差点把杏仁全撒了。
    好在张狂手疾眼快,搭住她手腕推了推,紧张地盯着那包杏仁,道“小心。”
    张斓笑起来傻里傻气,很是孩子气,但张狂便截然不同了,多是内敛,克制着的,极为安静。
    但对着自己时,眼中的光却是一模一样的,完全无法掩饰。
    夏知桃面颊发烫,耳畔全是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愣愣道“你,你帮我拿着吧。”
    张狂依言帮她拿好,敛起面上笑意,偷偷摸摸地去看夏知桃。
    笑起来这么好看,
    怎么就忽然不笑了
    夏知桃依依不舍,开始怂恿对方“教主,你笑起来真好看。”
    张狂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道“不不,我生的不好看。”
    夏知桃震惊了。
    敢问你不好看,谁好看我是不是要挖个坑,自惭形秽地把自己扔里头埋了
    张狂垂头丧气,低声道“我灰容土貌,面目可憎,还老是吓到别人。”
    不,都是误会,教主你千万别信市面上的流言蜚语,都是崖山那帮人在乱讲话瞎造谣
    夏知桃一把握住对方,语重心长道“教主,莫要妄自菲薄,你好看,你最好看,你超级好看。”
    张狂措不及防,蓦然被她拉住双手,耳廓越发泛红,整个人都慌了。
    她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行行行你先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张狂我慌了我慌了我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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