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发现异状,连最近的裁判都没反应过来,越南人抄着尖锐的玻璃片就往吴雩后心扎去

    呼

    吴雩猝然转身,闪着寒光的碎片紧贴t恤后心划过,布料无声无息裂开。

    同一时刻,他擒住越南人后颈,飞脚横剁对方腿踝,仅一下便令对方失去平衡,全身向前栽倒,正脸扑向尖锐的擂台柱

    全世界喧杂褪去,越南人眼前只有柱尖那一点,在针尖大的瞳孔里飞速逼近,他听见死神狞笑着劈下了镰刀

    但紧接着只听啪

    越南人眼前一黑、一痛、扑势顿止;只见吴雩一掌垫在他眼上,以此将他上半身生生抬起,手背距离擂台柱尖端堪堪半寸

    哗啦重响,吴雩劈手把他甩了出去。越南人仰面摔倒在地,被保安跟急救人员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抬走了。

    “”越南人的师傅跳上台,作揖鞠躬大声念叨什么,听那意思是求饶加道谢。但吴雩只望着他,静静站了片刻,转身跃下擂台。

    远处那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向他站了起来,但这次吴雩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径直走回了后台。

    “喏,三万,”三叠钞票唰唰唰往面前一码,咣地又一个纸袋跺在眼前,光是听音就知道分量颇沉,只见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说好的分红,兄弟我给你加到了两成,怎么样我就知道咱们吴哥肯定能干死内越南猴子,是不是,是不是”

    周围员工都捧场应是,恭维声不绝于耳。

    “你也甭那么深居简出了,多出来打几场,趁能赚钱的时候多赚点,啊”胖子一屁股硬挤到吴雩身边,苦口婆心地劝“下次你来的时候呢,出面做个活庄,要不咱俩合股,我看这区区的永利街根本就没哪个拳场能成气候,咱们的眼光要放到整个津海,甚至华北”

    吴雩系好鞋带,起身拍拍胖子的肩。

    “啊”胖子受宠若惊。

    “以后二十万以下的局别找我出来了。”

    吴雩闷着头,在胖子张口结舌的瞪视中拎起钱袋,用外套囫囵一裹,夹在胳膊下,钻出了酒吧后门。

    十一点四十,公共汽车晃悠悠停在站台前。

    吴雩一手抱着卷成团的外套,一手插在裤兜里下了车,穿过深夜长街,脚步七拐八拐,穿进了曲折狭窄的旧城区胡同。

    每过两盏路灯就有一盏是坏的,月光照在蜿蜒的石板路上,原本就逼仄的小径两侧堆满了家家户户的杂物石瓦堆,尿桶,纸箱,生锈落灰的二八大杠,盖着油布准备明早推走出摊的三轮车。路边那一溜平房里的灯都已经熄了,吴雩低头穿出小巷,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如幽灵般轻轻一拐,隐没进了回字型胡同的另一条岔路。

    几秒钟后,一双制作精良的皮鞋自阴影中走出,轻轻停在岔道口,青白月光终于照出了跟踪者的脸是酒吧里那个衬衣西裤的年轻男子。

    他微微皱起眉头,踌躇片刻,认输似地呼了口气“吴”

    一只手从他身后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咽喉,嘭地把他整个人重重抵在了石墙上

    哗啦啦墙灰碎石如细雨般簌簌洒下。

    “我说过别跟着我,”吴雩贴在跟踪者耳边,轻轻道“林、炡。”

    “咳咳咳咳咳”林炡呛咳半天才终于勉强止住,但咽喉被掐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得抬手向吴雩身后打了个手势。

    吴雩略微偏头,果然只见身后不远处,两个刚窜出来的便衣犹豫着停住脚步,神态紧绷如临大敌,对峙几秒钟后,才终于不甘心地一步步退回了黑暗里。

    吴雩松开手,林炡呼地大出了口气,一边揉按脖颈一边无奈地苦笑道“你看,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在单纯保护你”

    吴雩打断了他,声音平直毫无起伏“不需要。”

    林炡表情无奈“他们也只是听命办事”

    “滚”

    林炡眼神微动,嘴一张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紧接着吴雩转身就往黑暗走去。

    “喂,吴雩”林炡追上前几步,因为声音提高又咳了起来,但他也不介意,就这么一边咳嗽一边朗声笑道“我很喜欢你,哪天一起出去喝酒吧”

    这次吴雩连头也没回“喝你妹。”

    林炡不由失笑,继而变成大笑,再抬头时那削瘦利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月光尽头。

    哗啦一声热水洒下,塑料浴帘上很快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水迹。

    吴雩在水流中闭上眼睛,灯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晕染出满世界昏黄,熟悉的钝痛渐渐从背部肋骨攀爬直上脑髓,是越南拳手那一记凶狠至极的过肩摔。虽然不至于折筋断骨,但要缓过来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

    他毕竟已经不是二十来岁能拼命的年纪了。

    也许是氤氲热气的作用,吴雩思绪有瞬间飘忽,从深黑混沌的潜意识中渐渐浮现出一双凶狠血红的眼睛是刚才擂台上被勒住咽喉,拼死挣扎暴怒的越南人。

    “打打”“越南佬”“打死他”

    擂台周围彩灯晃得耀眼,疯狂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打”“打死他”“叛徒”

    昏暗刑房里,每一声球棍击碎骨骼,或头颅撞击石壁的闷响,都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条子的走狗”

    “不说弄死他”

    “打死他”

    无数杂乱怒骂淹没而成深海,水压急速扩大,夺走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

    “咳咳咳咳”吴雩骤然爆发出呛咳。

    他急促摸索着关掉花洒,甚至连撞到了手都没感觉到,扶墙慢慢蹲在地上,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从大脑到耳鼓里嗡嗡作响,让他一时竟然分不清意识和现实,足足过了半晌才听见浴室里一声声嘶哑急促的喘息,仿佛狼狈不堪的困兽,那是他自己。

    不行,不行,他一遍遍强迫自己想,不能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会死的。

    说不清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渴求,让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起身用力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用浴巾随意一裹走出了简陋的浴室,出门时侧影在水汽朦胧的镜子里一闪而过,从后颈下方至肩胛骨上的浅墨色刺青花纹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卧室单人木板床上胡乱堆着几件换洗衣物,吴雩抓起一条宽松长裤套上,精瘦的上身光裸着,从今晚带回来的夹克里掏出纸袋,所有钞票倒在桌上,一张张一摞摞点了两遍,藉由这个过程终于把心定下来了,混乱的大脑也渐渐恢复平常的镇定清晰。

    他跪在地上,拉出床下的保险柜,把装满了钱的纸袋丢进去。保险柜里相同的纸袋已经存了两三个,他掏出薄薄的账本来一笔一划记好,又仔细算了遍最新总额,果不其然跟他在回家路上心算的结果一模一样,是个令人比较满意的数字;然后他才锁好保险柜推回床下,起身如释重负地松了松肩颈,长长吐出一口气。

    狭小卧室的墙上挂着时钟,秒针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深夜十二点半。

    吴雩一手拿毛巾擦头发,一手端着杯冰水慢慢喝着,目光从床头书架上逡巡而过刑事证据学、涉外警务概论、公安信息学、犯罪现场勘查学

    一排排熟悉的书籍让他有瞬间走神,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那个据说年纪轻轻就空降刑侦支队一把手、周身笼罩着名校家世等诸多光环、每天顶着一副别人欠他五百万表情的工作狂。

    吴雩自嘲地摇摇头。

    步重华那种年轻精英,远隔着三里地,就能让像他这样的小碎催感受到一股名为“惹不起”的气息。

    吴雩从那一排专业书里挑出公安信息学,唰唰翻到上周没看完的那一页,摸出眼镜戴上,啪地拧亮了床头灯。

    夜风轻微拂过窗棂,几不可见地摇动纱帘。

    突然吴雩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一抬头。

    “”

    他起身站在窗户边缘靠墙的那一侧,用笔杆轻轻挑开纱帘,皱眉向外望去。

    老旧小区居民楼下,飞蛾簌簌扑撞路灯,树影在黑夜里涂抹出或浓或浅的墨团。灌木丛中,一星火光忽明忽灭,是烟头。

    林炡伫立在树下,路灯将身影拉出老长,只见他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输入什么,一手夹着烟,突然也像是有所感觉般停下动作,抬头望来。

    但就在目光相碰的前一瞬间,吴雩手指轻轻一动,窗帘霎时悄然合拢。

    床头灯的光圈勾勒出他侧脸轮廓,眼睫垂落根根分明,光洁的鼻翼被晕染出一小片暖黄,脖颈泛着象牙光泽,一路蜿蜒隐没在深陷的锁骨里。然而他从眼角到脸颊都完全被午夜暗影所淹没了,黑白分明的眼底微微闪着一点光,像是碎冰在玻璃杯里轻轻碰撞。

    “”他嘴唇动了动,依稀是句两个字的脏话,但没骂出声。

    吴雩拿书一头倒在单人床上,懒得挂心楼下那帮人,陋室中只听秒针有规律地滴答作响,少顷他扶了扶眼镜,轻轻翻过一页写着密密麻麻笔记的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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