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眺望江岸。
    江波滟滟,红楼船影都被洒上了浮金明碎,越南芽庄的沉香飘荡,有一种百年前商埠的繁华,说起商埠,通商的十五岸城市里包括了这一处口岸。
    他看向桌上燃的香,香炉是明朝万历年。
    再怎么想,迟迟的目光没有向着人身上去,桌后的老人反而饶有兴致,在他所认识的鉴古人中,如斯端整,毫无心机可言的,鲜少见过。
    老人一身唐装,带着浮事新人换旧人之感,慨叹出声“坐吧。”话落转去砌茶,杯盏递给他,见他坐得亦是拘谨,不轻不重牵了个由头,笑“这是雨前茶,叶身薄短,香气张扬而味苦,虽不及清明前的茶叶细嫩,但人有所好,这雨前茶一泡,鲜浓耐久,气味香烈先于夺人,这才让我注意到了它。”
    既想赢人,便需要有贵人这个契机,试上一试。
    不然,谁人能知这叶身浸后,气味是香烈,或是平庸无奇。
    听傅老先生娓娓而谈,江默眨眨,端起茶盏,垂首浅尝,入口的瞬间尝到满满当当的苦,青瓷上净长的指节捏的发白,小竹子暗自地发起劲,忍到苦涩过去,放下茶盏,再也不碰了。
    热气缭绕,蒸出一线清雾。
    他坐不住“我”
    傅老先生邀请他入职一家公司,工作内容是鉴定古董,虽然老人家没提其它,可是他隐隐约约猜到,除了安安说的房产证券,傅老个人应是有家能赚取暴利的古董拍卖私营。
    “江先生。”
    声调微叹,老人搁下茶盏,侧目向着江水蜿蜒的白练,似乎所有心事尽藏在眼角皱纹,弯的温蔼“这一盏雨前茶出自湘西,据我所知,离你们江止村并不远。”
    那很轻的笑声,似乎下一句,便要牵到风土人情上。
    然而话音一转,老人的眼皮略略抬起,从容不迫的回来“江止村是你出生的地方,后来你跟着你父母搬了家,去了络田乡”伸手抚上香炉,轻拭着不存在的脏污“遇见了被拐卖的鹿家孩子,鹿时。”
    “江先生的父亲亡故何由。”他轻笑“我这一查,查出来是跟鹿时有关。”
    沉寂一阵,茶汤变凉,老人家赏着这明万历的青花炉,轻轻挥去断了缭绕的烟,细细半截绕过他的手,弯出虚柔的痕迹,往上烟线纤细。
    老人的指甲整洁。
    “你时间不多,我何尝不是。”
    江默一震。
    那些话清清楚楚,太阳穴炸出空白,受着排山倒海的跌宕,窗外有风,凉凉的卷过,勾着冷腻如噩,僵在桌上的手虚地要握住什么,握紧了片刻,一分一秒,那气息渐转,解了力道。
    拿出带来的锦盒,他起身,从中取出傅老让他今天带来的金刚菩提,同样是属于安安外公的那串念珠。
    果然,老人家见了它一把按紧了桌沿,挺起背,直勾勾盯着他动作。
    仿佛视不见对方越来热切的神色,江默兀自 “安安说过”
    躯壳是空的,被一日复一日的执欲填满,才觉得能活下去。
    眼睫压下,黑气欲流,濡深了投影将明光隔绝“我们不会分开,她不会骗我。”把着每一颗他修好的菩提子。
    手串的线铮然被他扯断,不止菩提,配珠都一水的翡翠,水头极好,一颗一颗,水盈地掉落到他手心,被他收握,再抬目,老人两边的颊皮愤然抽搐着,气的要闭气过去。
    “这串念珠只有我能修好,傅老先生不如斟酌好了措辞,我再来。”
    踩着灯光离开,脚步匆忙渐渐地远去了。
    门没有关,不久前被他吩咐下楼接人的那小年轻进来,恭敬的躬了身子,问道“老先生,要不要我找人把他截住。”
    气还不顺,傅老紫着脸拍抚胸口,良久吁了一口,想了想,觉得有趣“植类之中,有物曰竹,不刚不柔,非草非木,不要小看了他,这芯子里比林书文那小子还要狠。”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出了酒店,车流驶往的喧嚣,在她电话打来的一刻失了声,只能听见她话语间的软“看来你是出来了,我马上过去接你,那串念珠已经送给傅老了吗他怎么说”
    他唇息颤起来,小声“安安。”
    气音从齿缝变乱,低而糯,眼眶涩的疼“我想看医生,安安”知道她有认识的心理医生,在招待所走廊上,他曾经隔着门板偷听到她的电话,而兰城离这较远。
    想跟她一起,就他们两个人,躲一躲都是好的。
    此时,远在兰城的心理诊所。
    日头正好,客客气气送走了来复检的霍家小夫妻,现在许初年改姓了霍,医生想着,以为能松口气,冷不丁窜上毛骨悚然的奇妙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好几章时,鹿安给了阿竹一张游乐园门票,新建的,还没开门
    许初年是另外一本书他又炸毛了的男主,本姓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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