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觉得面对这样的吴邪,钢铁的心也会柔软。

    “先睡觉吧,乱糟糟的这一天,”张启山说完,看着吴邪钻进被子里,关灯,闭眼。

    张启山在黑暗中看着回箱的顶子,他三十之前不信命。

    当年老八非要给他批命,耐不过兄弟日日纠缠,就写了个横,是个一字。

    批父母、批来时路、老八相当准,这没什么,老八知道他的所有事儿。

    批事业、批财运、官运这都不必说,再后来的日子里一一应验,无论他怎么挣扎准备都会走向那里,这让他信了命。

    张启山在原世界死前,偶尔回想起来,唯一看不懂的就是老八给的姻缘折。

    老八走之前,张启山去送行,还和很多年前一样调笑着自己的小兄弟,说他批什么都准,就是姻缘不灵。

    那时候老八的神色很正经,说自己这一生算无遗策,绝不会批错任何事,且让张启山走着看。张启山还笑他的老兄弟糊涂了,他早就过了31岁,奔着古稀去了。

    老八只是淡淡摇摇头,说着自己这辈子早就泄露了太多,才如此命短,他之前总怕死。但现在真到了油尽灯枯时,也就不怕了。

    老八这辈子算出什么都敢说,但只有一件事,他从未告诉别人,就是他这一生看到过好几个命无尽头的人。

    老八一字一句的说,像是要塞在张启山的脑袋里,“吴家我看到过两个,张家看到过两个。还有一个异人和一个婴儿,我不确定名字没办法告诉你。吴老狗的儿子是其一,吴家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是其一;张家有两个,一个是你们的小族长。大哥,你可知另一个是谁”

    老八说到这里时,反呕出来一口血。张启山也信老八,让他别再说了。人都要走了,就不要再承担不必要的因果。

    老八很激动的拽住张启山的手,对着张启山目呲欲裂,“大哥,你命硬极,我见过千千万万的人,还没有一个比你的更硬。你一生辛苦,可决不是孤单一人。你未来的日子太长,长无尽头,老八不能帮再你什么。你且记得,死亡与你不是结束。”

    张启山珍而重之的点头,他收了这长沙城第一神算子最后一个批告。

    老八弥留之际唯一句话,他想去找齐羽了。1979年,长沙城最后一个真算命先生,带着对心尖之人的怀念,离开人世。

    而此时此刻,张启山想起唯一没有应验的那段批词,感慨万千。心中言语,老八啊老八,没想到你的话在这儿等着我张启山。

    这世界上的事儿,难道都是被设定好了,难道这世界上的所有的事情神骨走向已经注定,而他们最多能填充些血肉,改一改脉络,而因果早已被种下。

    如果一切已经注定,他们为何苦苦挣扎如果一切已经注定,他又为什么要挣扎。

    “如果一切是命,结果已经注定,我们为何苦苦挣扎”张启山喃喃自语。

    “即使结果已经注定,也要我们用自己的双腿走过去,才不算辜负了这命。”吴邪闭着眼睛伸长手臂搭到张启山的床沿,摸到张启山的右手臂,手掌覆盖在张启山的手腕上,轻轻拍了拍。

    吴邪睡前就感觉张启山的情绪有异,不敢深眠。记忆是这世上唯一让人混乱、让人动摇、让人感慨、也让人坚定的事物。不论张启山睡前想到了什么,吴邪都希望张启山知道,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面对那些记忆。

    就像吴邪,他知道那冗长磅礴的记忆,他并没有时间一股脑的分享给张启山,但他绝不用在独自面对这些乱杂和悲苦。吴邪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想,就是在心里觉得,会有人在他身后了,他确定以及肯定不用在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心念的转变毫无缘由,也无需印证。

    吴邪手心干燥微热,张启山的心也跟着熨贴。

    张启山想,是啊,吴邪说的对,只有走下去,才知道结局到底是什么样的。命重新给了自己,别仍没看到结局就自己放弃了。无论如何,也要走到最后,直到无法前行。

    张启山右手一翻,将手覆盖在吴邪的手背上,收紧手掌将吴邪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闭上眼,吴邪也没有抽回手,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缓缓入睡呼吸绵长。

    张启山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那是他三十一岁受的枪伤,他身上有着经过战争而留下的很多伤疤。那时候他已经是个铁骨铮铮的战士,是个在无情岁月下饱受战争洗礼的军将。

    张启山三十二岁生日当天被刺杀,肩头被砍伤,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而此时,这道伤疤并不在张启山的肩头。

    吴邪因为好奇无法确认自己此时的年龄,就让轮回之灵帮忙测过骨。他此时是二十四岁的骨龄,二十四岁是他拿到战国帛书前一年。那时候他只是个杭州的小老板,一切都简单而美好,看书写字卖古董,风花雪月弹琴喝茶的小青年。

    所以吴邪,二十四岁。

    所以张启山,三十一岁。

    命本孤兽难成双,妻难圆。无支一字连,却两度成新郎。三十而立遇一见xian,应是鸯鸳后吉祥。

    那姻缘折,还在。

    齐八爷,一生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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