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我给炕洞里填了些柴,长安说他做晌午饭,你再睡一会儿。”

    晚香紧紧地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古亭见她睫羽直颤,白净的小脸只露出一点来,像头无辜纯净的小兽,忍不住伸手在上头抚了一把。

    晚香忙往被子里钻,又想用被子把脸蒙起来,古亭也不说话,就是拉着被子不让她蒙。

    两人来回拉扯,力道也不大,缠缠磨磨,不知何时古亭就从炕下到炕上去了。

    “你压着我了,太重了”

    “我好像听见小芽儿在叫我”

    声音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这人太犟了,用当地话说就是头犟驴,晚香没他有力气,又缠磨不过,想求饶实在说不出口,只能这么委婉的不断求饶。

    过了好一会儿,晚香才感觉到身上的重量退去。

    她忙坐了起身,依旧用被子挡着,快速将自己被拉开弄得乱七八糟的内衫穿好。

    摸摸索索,感觉好一点了才转过身,一抬头就对上古亭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

    他面色平静,唯独眼睛有点泛红,眼神也有些不对,那一瞬间死死地盯着晚香,不过顷刻他便站了起来,丢了一句去看看柴够不够,便出去了。

    留下一阵余风,晚香怔忪,拍了拍火烧似的脸颊,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起来了。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王长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的,催着晚香要盖房子就尽早。

    本来晚香是个慢条斯理的性子,就这么被人催着,新婚第二天就开始忙上了。

    古亭去镇上联系砖瓦,晚香和弟弟去找里正帮忙荐几个手艺好的泥瓦匠和帮工,各种琐碎折腾了两三天,等这一摊子事弄齐备就这么开工了。

    盖房子在村里可不是小事,尤其帮工都是在村里找能干活的汉子,找了十来个,据说每天有二十文的工钱,还管一顿饭,这事可在村里引起不小的风波。

    又见一批批的砖瓦从外面拉回来,这些东西明眼人都知道要花不少钱,于是羡慕的、暗中猜测芽儿娘从哪儿来的银子弄这么大的场面之类的风言风语,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可家里的人嘴都紧,里正那边知道的也不多,问来问去也问不出所以然。

    只知道芽儿娘新找的汉子是个山里的猎户,手里有些积蓄,山里人外面也没有田地,这次虽算不上倒插门,但也带了全部身家过来扎根阳水村,自家住的房子总是要盖的。

    说是这么说,可外人总是半信半疑。山里人不都穷得家徒四壁,怎么弄得出这么大的排场

    当然,这些都仅仅是私下的揣测,面上因为这次请了不少帮工,算是从人家手里挣钱,当初为了抢这个工,村里一些人家没少打破头。表面上这些请来的帮工乃至其家里人,还要帮忙说些好话,来劝退那些怀着小心思打探的人。

    这头忙得风风火火,另一头杨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大抵是办砸了事情,马丁黑那边也恼得慌,这边晚香刚传出新婚的消息没几日,就有人上门要债了。

    这次马丁黑没出面,还是麻四来的,可这回就没有上次好说话了,麻四也一改上次缓和的脸色,顶着一张六亲不认的大黑脸,甭管杨家人怎么说怎么闹,总之一句话还银子。

    杨大江软硬兼施都没用。

    可杨家一下子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子,麻四丢下五日后再来要么见官的话就走了。

    这无疑是塌了天。

    要知道杨家是小门小户,家里这么多口人,杨耀宗还在念书,本来日子就过得紧巴,突然让拿出二十几两银子还债,除了卖地根本没有其他出路。

    苗氏一改秉性,将杨大江骂得狗血淋头,杨老汉唉声叹气,攥着旱烟袋抽得一屋子烟雾缭绕。

    平时总要说几句的杨大洪和杨大山,这次也不说话了,不知何时就各自回了屋,就杨大志还傻乎乎的试着想劝坐在炕上迭声直骂的苗氏。

    “大志,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门外面冷不丁传来一句话,是何桂兰,表情不明的扶着门站着。

    “有什么事没看这儿正乱着。”杨大志有些不耐道。

    何桂兰也不看他脸色,固执道“你来,我有点不舒服,你知道我这几日有些犯恶心,心里实在难受得慌”

    这事在杨家也不是稀奇事,甚至在村里都不算什么稀奇事,新媳妇嫁过来头几个月嫁过来,若是犯恶心、想吃酸,肯定是跟怀了娃儿有关。不过日子还短,再加上乡下人也没那么讲究,就没有找大夫看脉,只是平时注意点就成。

    苗氏也知道这事,之前总使着何桂兰干活,自打何桂兰说犯恶心后,她虽脸色不好看,倒也不把儿媳妇当牛使了。

    杨大志自然也知道,见何桂兰坚持,想着她的肚子,面色犹豫地走了出去,还没站定,就被何桂兰一把拉走了。

    等两个人影消失在门外,盘膝坐在炕上的苗氏,脸唰的一下黑了。

    杨大江缩坐在炕脚没说话。

    坐在炕头的杨老汉磕了磕烟锅,叹了口气道“明天找人问问,看谁家要地,先卖几亩吧。”

    听了这话,苗氏的脸更黑了,唾道“这几个瘪崽子白养他们了,要银子的时候都来了,要出银子的时候,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杨老汉闷声道“他们手里有没有银子,你心里没数就算有,都给你拿来了,还是不够,还是要卖地。”

    是的,苗氏做出这种阵势,无非是故意做给几个儿子看的。

    她怒骂小儿子,几个大的若在旁边劝,她自然能把戏演下来,借着话茬哭诉一二,三房人能添一点是一点。

    可老大和老二一个比一个精,唯独蠢笨的老三还被那寡妇给叫走了。

    “你总说她老实,让我看,这女子贼精”说的自然是何桂兰。

    杨老汉没说话,只是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苗氏越想心里越不甘心,道“咱家就那些地,是你老杨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若是卖了怎对得起老祖宗还有,若咱家在村里卖地,不是整个村都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咱。”

    “那你说怎么办祸不是你儿子惹出来的”杨老汉一砸烟锅,眼睛就往杨大江瞪去了。

    杨大江也惨,这些日子没少被苗氏打骂,脸上被指甲刮的血口子深一道浅一道,之前杨老汉恼了,用烟锅失手砸了他一下,到现在脑门上还有个偌大的青包。

    此时缩在头坐在炕脚,看着也出奇可怜。

    苗氏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地还是要卖,但不是卖咱家的。”

    “那卖谁的”杨老汉一愣。

    “你忘了那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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