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谈的无非就是那些事,东家长西家短,外加身上的服饰、首饰、妆容等等,都是信手拈来的话题,冉佳怡不愁跟不上。

    倒是翟母,原本以为儿子那么厉害,一定是多么令人尊敬的存在,结果到了杨家才发现,跟自己儿子一样的人多了去了。

    甚至于,有些比自己的儿子走的还要顺当且远。

    一开始,听说有一个跟儿子同科的进士进了翰林院没有被授官,她心里还有些不以为意。

    可等听到说这是以后入内阁的迹象,又有点不是滋味,听说直接当官的都没这么厉害呢。

    那岂不是说自己儿子不如人家,这叫翟母觉得美好的幻想破灭了。

    一顿饭的功夫,翟母都心不在焉的,旁人跟她说话也不搭理,弄得一桌子的人都有些不太高兴,好好的分为硬是叫她破坏了。

    倒是和冉佳怡聊天的几个官夫人,只觉得越聊越顺畅,加上彼此家世相当,有聊得来的话题,聊到后面还约了改日一起喝茶看风景。

    等到日头升到正中间,已经有一些晒人,众人吃饭完毕,杨家利索的把院子里的桌子收了,又在走廊里放了几张长条凳,众人也不嫌弃、坐下继续聊天。

    其实今天说是庆贺杨家孩子满月,也不尽然,这些都是同僚间联络彼此感情的桥梁,也是官夫人进行夫人外交的好场所。

    冉佳怡当然没有为翟阳文打开夫人外交的想法,因而她只找自己聊得来的夫人们,也只聊自己喜欢的话题,至于男人间的那些正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一顿饭毕,冉佳怡自觉交到了两个朋友,心情不错,翟母持续处于被打击的印象下,依旧没有什么精神。

    等到下午,众人散去,一家人又在杨家门口汇合,坐上轿子直接回家。

    这是翟阳文第一次带着家人赴宴,自然关心结果,回到家就忍不住问起今天的情况来。

    见到母亲一副蔫蔫的样子,心里就直觉不好,“娘,你这是怎么了。”

    翟母就是被打击到了,而且这些话不好跟儿子直接说,当即摆摆手“我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会。”

    说着就自己离开,回去卧室休息。

    当事人走了,翟阳文不由得将视线投向了留下来的妻子“宴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冉佳怡摇头“没什么啊,饭桌上一直都好好的,就是娘没什么人说话。”

    听到这里,翟阳文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是,娘就是乡下来的,不懂京城这些弯弯绕绕,肯定是饭桌上被人排挤了。

    想到为自己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爹娘,翟阳文有些心疼,“明月,你对京城了解的多,以后跟娘一起出去,你多照看着点。”

    冉佳怡随意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敷衍了翟阳文,冉佳怡无事一身轻,索性也回去休息,留下一个翟阳文在客厅里不明所以。

    不过就是出去一趟,怎么一个个都不对劲了。

    不过,这会儿翟阳文还不知道的是,不仅是自己家人,等到明天他就会发现,他的同僚杨大人也不对劲了。

    翌日,又是要上衙的日子,翟阳文照例早起、吃饭、然后出门。

    因着昨天休息了一天的缘故,今天的他精神格外饱满,原本在去衙门的轿子上还会小憩会,今天竟然全程清醒着,还在路上把今天的工作梳理了一遍。

    等到衙门,跟已经熟悉的同僚们打过招呼,翟阳文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过了一会儿,人陆续来齐,倒数几个到来的就有昨天办满月礼的杨大人。

    一般他们上衙时间也是有规矩的,越是资历浅的、反而来的越早,既是体现自己作为后辈的谦虚,也是表示自己作为年轻人的干劲。

    但因为都知道杨大人家昨天忙碌,今天晚来倒是没人说什么。

    翟阳文本来跟这位同僚关系就不错,加上昨天在宴席上聊得也不多,因而感觉两人关系比起其他人来又要亲近几分。

    “杨大人,你来啦。”

    翟阳文热情打招呼,可没想到昨日还言笑晏晏的杨大人直接给了自己一个没脸,甚至跟往日里与自己关系不好的同僚关大人笑言了几句。

    翟阳文第一反应是生气,可一瞬间的生气之后就是疑惑,这么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翟阳文不笨,回想起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昨天的宴席,他这边没有掉链子,就是不知道女客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

    妻子他是不担心的,可母亲为人有时候有些尖酸刻薄,别是昨天在宴会上说错了话吧。

    因为心虚,翟阳文这一整天面对杨大人的冷脸,愣是没敢问一句。

    兴冲冲的去上衙,却闷了一整天,翟阳文心里颇不是滋味,等到下衙时间一到,不等跟同僚们一起就急匆匆离开回家。

    回家第一件事自然是追到翟母和冉佳怡这边问起缘由。

    冉佳怡是一点不知情的,而且她全程和翟母在一起,清楚翟母昨天的言行虽有不妥,但也不会真的得罪人,喜宴上谁会和一个同僚家的长辈计较这些小事。

    再三确认之后,翟阳文在收获母亲和妻子的不解之外,疑惑反而更多了。

    翟父看儿子焦急的样子有些担忧“阳文,可是今日有什么不对”

    翟阳文毫无头绪,将今日的一切说了出来,翟父也在那冥思苦想。

    翟父虽然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可是人情往来就是那么回事,一通百通。

    “既然你没有不对,你娘和明月那边也没有不对的,那应该只能是送的礼了。”

    闻言,在场三人皆将目光转向了翟母,此次贺礼就是翟母准备的。

    翟母察觉到了三股视线的凝视,颇为无辜的抬头“当家的,怎么了”

    翟阳文面色恼怒,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道“娘,昨天你准备的贺礼是什么”

    翟母不觉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满月礼不就那些嘛,也亏了我把家里东西都带过来了,不然找那些布头可不容易。”

    翟父脸色尴尬,似乎反应过来“你送的是旧布头”

    乡下亲戚间一般的满月礼是会送旧布头的,对农家来说,布也是要花钱的,尤其小孩子只能穿旧的、被磨平棱角的旧衣服。

    在老家那边,舍得送旧布头的还得是关系好的人家,关系一般的还不愿意送呢。

    但那也得分人呐,翟阳文闭上眼睛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这么大的京城,又不是多熟悉的关系,翟阳文都想呐喊了,到底什么关系竟然就送旧布头了,杨家再穷也不会缺这些旧布头的。

    甚至于,送这些旧布头,那就是得罪人,杨家人肯定把这些旧布头当做翟家嘲笑他们家贫穷的证据了。

    天知道,翟阳文有多么希望和同僚打好关系,怎么会做下那样的事情。

    而且,翟家比起杨家也好不了多少,最大的优势就是祖上留下了一处京城内的宅子,虽然不大,可好歹不用跟杨家一样住在官署里。

    越想越生气,翟阳文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下而上直冲天灵盖,某一刹那他甚至有些眩晕。

    “娘,你给跟我同级的当官人家送旧的布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被儿子质疑,翟母还委屈着呢“以前送礼不都是这么送的吗,你也没告诉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被亲娘堵回来的翟阳文听了竟然还有点道理,又将实现投向了妻子“明月,娘准备贺礼,你也没有提点着点”

    冉佳怡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这种事还能牵扯到自己身上“我问了,娘也没告诉我啊。”

    翟母;“说了我准备,难道我一个长辈还要听她的不成。”

    瞬间,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在场三人都能直观感受到翟阳文的愤怒与无力。

    翟阳文的视线在婆媳两人身上转过来转过去,头一次对婆媳关系不和谐的严重后果有了清晰的认知。

    缓过了那股劲儿,翟阳文明白,再如何追究也无济于事,与其后悔过去的事,倒不如想想怎么弥补。

    “明月,你再准备一份贺礼,我马上送过去。”

    翟阳文今儿下衙时间早,几人在屋子里商量了好一会儿,到这个点也才往常家里开饭的点,应当还来得及。

    翟阳文盘算着可行,可冉佳怡不打算配合。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啊”冉佳怡将难题抛回去,她原先准备好的满月礼可全都给散了出去,说没有就真的是没有。

    翟阳文想到这里脸色又难看了些,“之前我不是喊你准备过吗”

    冉佳怡委屈“半天功夫能什么啊。”

    半天指的是前一天晚上喊她准备,第二天傍晚又交给了翟母,可不就是半天嘛。

    翟阳文连续被怼,全身上下的那股劲头都被卸下,“今天就算了,明天你重新准备一份,等我下衙亲自送过去。算了,别等我了,你准备好了直接送过去吧,多说几句好话。”

    听到这里,冉佳怡点点头应下。

    翟阳问被折腾了一番,早起的好劲头早就没了,洗漱过后,早早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上衙前,翟阳文叮嘱再三,还是不放心,要不是不能翘班,冉佳怡怀疑他恨不得自己留下来看着。

    不过他完全多虑了,答应了的事情,冉佳怡肯定要干好的。

    等到上午,冉佳怡还是任劳任怨重新准备起贺礼来。

    按理以两家的交情和经济水平,本来送礼只要正常标准就行,但是有了翟母得罪人在先,这份贺礼又要重上几分表示歉意。

    事要做,但冉佳怡也不是那么容易使唤的。

    准备贺礼总需要钱,之前翟阳文给他面子,那出钱也就出了,可现在完全就是给翟母填窟窿,冉佳怡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现在翟家有管事的,还是刚刚做错了事的翟母,冉佳怡要起钱来自然毫不手软。

    “什么,我没有钱,你自己准备去。”

    听了儿媳的话,翟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的钱都是留着仔细花用的,一文都舍不得给别人,更何况还是这个十分有钱的儿媳妇。

    冉佳怡也不慌,只幽幽道“娘,你不给钱,我没钱准备贺礼,等阳文回来了跟他可怎么交代啊。”

    翟母软硬不吃,直白回绝“我管你怎么交代,反正我的钱你甭惦记,我不会给的。”

    冉佳怡抬头看看另外一边做观众的翟父“爹,你帮我做个证,阳文回来了可别怪我啊。”

    翟父沧桑的脸上眉头紧紧皱起,显得额头上的沟壑都深了几分,半晌,翟父妥协了。

    “他娘,这是必须要花的,明月要多少钱,你都给她。”

    翟母还想要反抗,翟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钱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那自然是儿子重要的,还用想吗

    翟母颇为委屈,钱是能留着养老,可儿子才是能依靠一辈子的存在。

    “行了给你,真真是讨债的,你要多少”翟母虽然妥协,却依旧没好气。

    冉佳怡也不介意,竖起右手比了个八的手势,意思是八两。

    那动作吓得翟母本来想要去拿钱的手都顿住了,结巴道“你,你要多少”

    冉佳怡右手往上抬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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