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间专注地看着湖面,好像旁若无人,耳朵却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库洛洛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差点又被他弄僵了。

    他从车顶上跳下去,走到斜前方的栏杆边上。飞坦正坐在那里,双脚悬在湖面上空的危险姿势,手里捏着果啤的罐子啜饮几乎没有度数的饮料。过量的酒精摄入会造成颤抖,这是武者绝不允许存在的弱点,即使是看上去最习惯烈酒的芬克斯和富兰克林,在这一点上也遵守着严格的克制。

    “你在看什么”库洛洛问飞坦。

    后者远远地看着湖面,平时总带着杀气或不耐皱起的眉头一旦松开,秀致舒展的眉宇居然倒像个忧郁诗人。反正绝想不到他杀人时的残暴气势。

    “没什么。”飞坦怠懒道。

    库洛洛的那股劲儿没撒出去,偏要没话找话“我们和好了。”仗着这距离莉迪亚听不到他的话,他得意道,“直球成功了。”

    “吭。”飞坦只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库洛洛烦起人来比莉迪亚也不遑多让。

    飞坦只好收回看着湖面的目光瞥他一眼。库洛洛眉眼飞扬,一脸喜气洋洋。他想说什么,最后又把那些忠告憋了回去,只道“不要再搞砸了才好。”

    “那是当然的。”库洛洛对此深信不疑。

    莉迪亚填饱了肚子,对着湖光山色诗兴大发。她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用言灵要来了一把吉他,抱在腿上弹拨起来。

    太久没碰过这玩意儿,除了记忆中的某些片段,手感生疏得一塌糊涂。她只当个乐子,信手按弦拨弄,零星的乐声飘出来,叮叮咚咚,像偶尔迸溅的泉水。

    “你还会这个呢”侠客问。

    他就在莉迪亚对面,背对着湖坐在栏杆上,膝上摊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网瘾少年的世界里,什么天地美景都比不上一台连了网的电脑重要。不过这里太偏僻了,外网时连时断,很不好用。

    莉迪亚手上不停,答得漫不经心,自己也不甚确定的样子,“我记得会。”大概吧。

    她干脆合上眼睛把自己放空,专心调动那些深层次的记忆,或者说潜意识,凭直觉按拨琴弦。

    破碎的乐声逐渐连贯起来,曲调开始浮现。

    “唱一首呗”侠客凑热闹。

    莉迪亚闭紧双眼不理他。这感觉、这感觉、就是这样接下来也没错,这里、接这里,陌生又熟悉,那感觉逐渐苏醒、前后变得清晰

    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桥上众人原本干什么的都有,莉迪亚一开口唱歌,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第一次用了自己天生的嗓音,而不是一直以来清亮的假声。

    那声音乍一听并不惊艳,甚至带着点飘散的沙哑,低婉柔和,仿佛在恋人耳边低语。但那声音里又藏着清亮的筋骨,像花枝挑着落英,被一句句漫不经心唱出来时,风吹打不散。

    没有人能忍住不去侧耳倾听,被颤颤拨动心弦。

    风声、水声、吉他声都淡去了。她开口的时候,万籁皆寂。

    那是纯粹的力量,是灼然的天赋。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莉迪亚没想那么多。她只是高兴自己又回忆出了多一点前世的技能,挑一首记忆中简单又应景的曲子,洒脱随意地唱出来听听。

    想唱就唱了,她喜欢唱歌,这声音也好听,是锦上添花。

    双眼开阖,视线虚虚落在远方的湖上,如万顷碧蓝的宝石。过了最初的适应,她扫弦的力量逐渐大了起来,歌声也渐入佳境。

    银瓶乍破,朝阳跃海。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蓝莲花”

    库洛洛靠在栏杆上。

    莉迪亚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牛仔裤、踩牛皮短靴,除了毛衣上的白色几何图案别无装饰,黑鸦鸦的头发随手扎在脑后,一把木吉他架在腿上。她边弹边唱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眼神明亮带笑,脸庞好像发着光。

    又活泼又骄傲,简直熠熠生辉。

    这样的莉迪亚,让人想要

    莉迪亚唱到兴头上,见其他人都不管她,从车顶一跃而起,吉他横在身前再用力拨,俨然世界中心旁若无人的架势,扯嗓子又唱了一遍高潮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嗷”

    猛地提起吉他挡住砸过来的易拉罐,木质琴身哪受得起这等攻击,顿时被砸得破裂,琴弦应声崩断。

    “飞坦”她既惊且吓,气得大叫,一句“你干嘛”的质问还没来得及出口,飞坦已经拔剑攻了上来,狠飕飕一剑朝着她的面门劈下来,声音随后才到“别玩了,练练。”

    莉迪亚无法可想,丢掉吉他抽刀一格,翻身跳下巴士迎击。

    一转眼,青罗刀和飞坦的细剑已经连交十七八下,莉迪亚且战且退,一路绕着巴士转了半圈。

    飞坦的攻击如狂风骤雨,既急切又狠辣她习惯性地把双刀挂在身侧,这会儿居然连第二把刀出鞘的时机都捉不到。

    但这毕竟不是一场生死较量。指导战意味着飞坦留了手,莉迪亚熬过了最初的手忙脚乱适应了节奏,也打出兴味来,唱歌儿的闲情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心里只有变强一个念头,战意熊熊燃烧。

    她打起了精神,招数就陡然一变,变得霸道狠辣起来。

    远远看去,那股气势居然和飞坦如出一辙虽然刀法是信长教的,但这些天下来,莉迪亚的打斗风格意外地和飞坦最像,豁出性命的狠辣、一往无前的霸道,动起真格来比疯子还疯。

    她这个苗头当初一冒,连库洛洛都不由得暗地里嘀咕难道以前真的是他保护过度,磨灭了莉迪亚的天资血性

    须知绝大多数时候,战斗拼的就是这一股子狠劲儿。莉迪亚的身法灵活又能破念,经验差却有过人直觉,力量不足靠利器弥补,再加上进入状态、俗称打红了眼后的天生气势,即使以库洛洛的眼光来看,也不算弱了。

    也难怪飞坦愿意带着她玩儿。

    莉迪亚虽然速度慢点、力气小点,但压制了这些素质和她打,狠起来是真狠,刁钻也是真刁钻,像照镜子又能发现软肋,还挺过瘾的。

    谁也没想到她真开了窍儿会是这样的。

    “劈他”信长看着绕车打到这边来的两人,忍不住投入地出言指点,没等他话音吐完,那边已经陡然变招,令他扼腕大叫,“可惜。”

    “算了吧,路数不一样。”窝金事不关己地评价道。

    虽然莉迪亚的刀法是信长启蒙,但以她的身体素质、风格路数,后期都是学飞坦的那套更合适。唯一的缺陷是

    “啊”

    一招虚晃,飞坦飞起一脚踹在她髂骨上,莉迪亚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轻飘飘越过跨湖大桥的栏杆,飞到平静的湖面上方

    “噗通”

    掉进湖里,溅起大片水花。

    “这就没办法了。”信长趴在栏杆上道。

    莉迪亚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力量、速度、耐力都和念能力者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对方不用念也一样。就像飞坦压着劲儿可以和她打得不可开交,一旦烦了就一脚踹出去,以莉迪亚的重量级,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这同样是天生的资质,无法弥补,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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