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许曜之提醒,“我也累了,还请楚姑娘明日再来吧。”算是他用楚拂的冷声冷语,回敬她一次。

    “啪”

    楚拂按住了许曜之欲关上的门扇,她沉声问道“我给郡主散毒,错在何处”

    许曜之背心一凉,急将楚拂扯入了房中,“嘘”

    楚拂顺势背靠着门扇,不让他将房门关上,“许公子,我问得坦荡,还请公子也行得坦荡,以免招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说完,楚拂从他手中挣出了手来。

    许曜之还是头一次对个姑娘家没招的。

    “大半夜叩门的,可不是我”许曜之说着,惊觉楚拂脸上霜色更甚,他清了清嗓子,余光瞥了一眼外面巡逻的府卫,他知道那些府卫的目光是什么意思,自然也知道楚拂在这里留得越久,日后的流言蜚语就越难听。

    “今日我想说之时,是楚姑娘不愿听的”

    “事关郡主性命,许公子一刻不愿说,那我就在这儿等许公子一刻。”

    楚拂好似与他杠上了。

    许曜之再瞄了一眼外面的府卫,若真坐实了孤男寡女“幽会”之实,遭殃的可不止是楚拂。若是楚拂白日来请教,他还可以多绕些话,好好地逗一逗她。可现下不行,他若是出言逗弄楚拂太久,只能坐实“幽会”二字。

    是以,许曜之再不甘心,也得速速回答楚拂的话,早些把她打发回去。

    “郡主以毒养脉多年,毒散,则脉损,脉损,则命殒。”许曜之快速低声答完,又加一句,“瘾不可尽去,毒不可尽除,可保郡主三月阳寿。”

    楚拂震惊无比,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许曜之静静地看着她,正色道“殿下与王妃那边,在下也没有说真话,还请楚姑娘莫要让他们知道。”

    “告辞。”

    楚拂沉默片刻后,淡漠地说完,转身走出了许曜之的房间。

    许曜之不敢送她,也不敢多言,只能将房门猝然关上。他的心跳很快,怔怔地看着楚拂靠过的门扇,他忍不住淡淡笑了笑,掌心贴上门扇,喃喃道“楚拂,你这样胆大的姑娘,我还是头一回见。”顿了一下,他意味深长地笑得更深,“不过,有趣极了。”

    月光从树隙间投落,在石径上落下斑驳的树影。

    楚拂走得极慢,每走一步,她都在思忖着许曜之书说的话。

    以毒养脉

    除非小郡主天生心脉残伤,亦或是小郡主一早就是中毒之身,不然刘左院判不会剑走偏锋用这样的方子换燕缨艰难活到十八岁。

    明知道会有药瘾,明知道毒性会越来越大,先是失明,后又是什么等到五觉尽散那日,即便是燕缨再坚强,也熬不过天命。

    多年服毒是续命,散毒救她却是索命。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做了险些害了她性命的“凶手”。

    楚拂心里又悔又愧,临入小阁之前,她仰头看着春雨间三个行书大字,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她竟不知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医她了

    她沉沉一叹,走入了春雨间。

    红染与绿澜已经伺候燕缨更换了干净衣裳,此时的小郡主安静地蜷身睡着。

    红染看见楚拂回来了,她对着楚拂比了个“嘘”,示意小郡主已经歇下了。

    绿澜小心翼翼地捧了两个暖壶过来,放在了燕缨被下,给她暖着手脚。

    楚拂轻声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

    燕缨眉心一动,嘴角轻轻翘了翘,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明亮。

    “民女吵着郡主了”

    “回来就好。”

    燕缨的手悄悄地从被下伸出,揪住楚拂的衣角缩了回去,这下她终是可以安心睡了。

    楚拂给她掖了掖被角,眸光是前所未有地温柔。

    绿澜抱了大氅过来,给楚拂披上,快速瞥了一眼熟睡的小郡主。不用多说,定是方才燕缨吩咐过的。

    楚拂对着绿澜感激地点了下头,拢了拢大氅,心头更觉酸涩。

    她还能为她做什么呢

    窗外,夜色渐浓,月光缓缓地暗了下去。

    几片乌云悄然掩住了明月,几阵凉风吹过,细雨飘落,渐渐打湿了爬着青苔的黛瓦。

    红染与绿澜将小窗关好,回头瞧见小郡主有楚拂看着,便退回了房间小憩去了。

    一夜春雨稀疏。

    燕缨睡得酣然,楚拂却不敢合眼,细细地将半生所学想了又想。

    定是她医道不精,这世上定还有其他法子可以救燕缨。

    小郡主还有数十日光景,或许,燕缨的病还能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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