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外的桂花开得正盛,微风轻抚,阵阵馥郁,浓稠得化不开。不经香的人见了,唯恐避之不及。
    定安自花下过,瞧着大抹大抹的白,很是新奇。她停下来,身后的几个宫女也是驻足等候。定安仰头看着,阳光从缝隙间镀进来,星星点点的刺眼。
    正当时,轿撵在离定安不远处停下,定安身后的宫女纷纷跪下行礼,定安回头,来人是要去坤宁宫请安的颖嫔。颖嫔穿着件玫红织金蝶恋花蜀绣罗裳,头上琳琳琅琅簪着金钗。如今天气暖和,换了薄衣,她的肚子愈加显怀,虽姿色尚在,整个人看起来却厚重不少。颖嫔让人扶着下了轿撵,笑吟吟打量着定安“殿下才从娘娘那儿出来吧”
    定安依着礼数行了礼,糯糯唤了声“颖嫔娘娘。”
    纵是听过了七七八八的传闻,定安对眼前这个明艳过分的女子也生不出半分恶感,不过也不多亲近就是了。
    定安站在花树下,碎光明明灭灭落在她脸上。她玉雪一般的人儿,年纪还小,眉眼没有完全长开,只是有那么一瞬,如同晃见了故人。
    颖嫔愣了一下神,兀自望着她,喃喃说了句“真像。”
    她声音太小,定安没听清,眨了眨眼睛“颖嫔娘娘”
    颖嫔回过神来,笑吟吟道“帝姬一日比一日漂亮了。”
    定安道了谢,好奇地打量着颖嫔的圆滚滚肚子。颖嫔见她看自己,难得好脾气地笑起来,不似平日里咄咄逼人的倨傲“殿下要不要摸一摸”
    定安抬眼看她,眸中澄净“可以吗”
    颖嫔笑道“自然。”
    定安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正逢肚子里的胎儿胎动,定安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他好像动了。”
    “那看来他是喜欢殿下喜欢得紧,旁人在时他一般只睡觉,不大爱理人。”颖嫔这话说得不知是真是假。
    定安信以为真,眉梢眼角有雀跃的神色。
    颖嫔毕竟怀有身孕,站会儿觉得发虚。她道“日头高了,殿下还是早点回吧,免得热着。”
    定安应了声,同她道别后方是离去。颖嫔站在身后看着她,旁边的小宫女上前来相扶,颖嫔忽然出声,语气中不无嘲讽“宫中皇贵妃一衔空缺良久,静妃娘娘深得帝宠多年,你猜猜,陛下为何始终不晋她位份”
    她冷不防说这些,那小宫女愣了下,慌忙摇了摇头。
    “我猜,许是留给那位吧。”颖嫔讥讽地收回视线。自己如何得宠,如何拔得头筹,如何走到这一步,她再明白不过。“只有死人才会永得垂怜。”
    她说起旧年宫中的隐讳,小宫女静若寒蝉,一句不敢多言。
    “走吧。”
    说着她先往正殿去了。
    快到了浴佛节,俗传为释迦佛生辰。立国时就十分尊崇佛教,因而也相当重视这一圣礼。宫中一早准备着东西,经幡、祭器、香台、典籍,概为一应之物。且太后皇后皆是虔心礼佛,底下人不敢有所怠慢,阖宫上下皆是早早打点起来。
    就在这当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颖嫔自受宠时就恃宠而骄,往日请安虽是散漫,至少还会到。入了四月,许是身子渐渐重了,越发懈怠起来。这一次说是出了花疹,一连几日都不曾到过坤宁宫露面。
    颖嫔一向独来独往,宫里与她相好的没几个,多的反而是眼中钉。阖宫嫔妃来请安时,不知谁提了这话茬,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道“颖嫔姐姐是好福分,我们这些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只是这花疹一事,说到底不是什么严重的,皇后娘娘素来宽宏大量,岂会为这一点小事责罚她。她这说辞未免可笑了点。”
    另一个嗤笑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颖嫔姐姐仗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说着比了个大肚子的动作,惹得下面没轻没重的小宫嫔笑个不停。倒是位高权重的,个个作壁上观,当做没听见,索性不去触这个霉头。
    皇后却是气定神闲,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底下人说什么归她们说,总是波澜不惊。谁不知道颖嫔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也就皇后性子好,容得她这般屡次三番地以下犯上。
    皇后端着茶盏,慢悠悠地用茶盖子拂去顶上一层茶沫“颖嫔妹妹身子重了,她的毓庆宫离坤宁宫不近,来回一趟也够折腾,各位妹妹不如体谅体谅。”
    连皇后都息事宁人,下面自说自话着也就淡了。
    正偃旗息鼓的这当头,原是袖手旁观的静妃忽然笑了,她扶了扶发上的华胜,懒洋洋道“娘娘宽宏大量,又这般体谅人,若换了臣妾,这等不服管教之人,只怕要让她好好学学规矩才是。”她语气虽是平常,话里却带了刺,直将往日里众人敢想不敢说的摆在了明面上。
    殿中霎时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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