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说着些闲话。歇了一阵,两人乘着轿撵继续往上走。后山草木繁盛,花却开得稀疏。她们在山顶凉亭子里歇下。底下是刚好的,一上来还有些发凉。宫女们各取了件衣服来添上,熙宁的是件茜红海棠银线暗纹绡衣,定安仍是件素净的,一浓一淡,甚是相宜。

    “我原想着既是踏青的日子,山上应当暖和些,没想到还是这样冷,何况又起了风。”熙宁望着随风拂起的幔帐,说了这一句。

    她身边的大宫女碧春笑道“上头自来是比下面凉的,殿下昨儿不才在书房里读书,读到一句高处不胜寒吗”

    虽不暖和,好在碧春她们准备的周全,在亭中生了火盆,又一早备下各色的茶点吃食。定安向来是个体恤人的,同她解围道“园子里的花再看也看厌了,不如来山上看看松柏也是好的。”

    熙宁调侃她“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是在打趣我还是体谅我。”

    站在山顶往下看,最好的就是“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定安撩起幔帐,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树木,近边上有一条道开外,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定安指着问,熙宁正在,她回头看了眼,方道“那是官道。”

    “官道”

    “出了皇宫,坐着马车一路走,沿着官道就能离开。”

    熙宁话音刚落,外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静,像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熙宁让碧春出去看看,片刻碧春回来,道“是隔壁的马场,几位殿下在打马球,不小心将绒球砸到了这里。”

    熙宁来了兴致,问说“有哪几位在”

    “八皇子,九皇子,还有”

    她没说完,外面先传来一声“熙宁”

    “是阿兄。”熙宁欣喜,一下就听出她阿兄的声音。八皇子赵衷乃皇后头生子,永平帝尚未立太子监国,但八皇子的声誉在朝中向来极高,且又是皇后嫡子,不出意外,他日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熙宁从幔帐出去,定安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马上,穿一身窄领窄袖的红白骑服,身形挺拔俊秀,执玉勒,居高临下望着她们笑。

    定安在皇后的坤宁宫遇见过赵衷几次,只她素来不是个喜欢亲近人的,两人虽是兄妹相称,实则不过泛泛几语的交情。

    赵衷先客客气气向定安问了好,才问熙宁“你怎么在这儿”

    “殿里待着闷,陪十六妹妹出来转一转。”说罢熙宁一顿,“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下月浴佛节,父皇在宫中设宴,你也知道我马球打的不好,只能临时抱佛脚,让九弟他们陪着我练练。”赵衷翻身下马,把疆绳递给旁边的宫人。

    “我说你好端端的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原是如此。”熙宁笑道,“既这样,我和十六妹妹闲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去瞧瞧。”

    说着她回头看向定安“八哥哥自来文韬武略,夫子夸完父皇夸,少见他这一样露怯,我们可要好好看一看才是。”

    赵衷与熙宁一向亲近,听她这样没遮拦的打趣也不恼,只笑了笑,无奈道“你这滑头,莫要把十六妹妹教坏了。”语气中无不透着亲昵与纵容。

    他们虽都对着定安讲话,两人经年累月的默契浑然天成,定安再怎么样也只像个局外人,她索性一言不发,全权由着他们决定。

    熙宁让碧春她们把东西都收了,就先携着定安的手往旁边的马场去。路上她与她阿兄说说笑笑,时不时照顾着提点定安几句,不至使她太闲静。赵衷性子生得温文尔雅,比他妹妹还要会体恤人。定安看着不觉心生仰慕。

    若她也能有这样一个兄长就好了。

    近马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走近了看,除了外头等着侍候的宫人,另有几个少年,与赵衷一般大,在场上尽情地驰骋纵横。这样衬着,倒显得定安太小,与之格格不入。

    “好大的阵仗,为了你一个,都陪着来了。”熙宁探头看去,说道。

    赵衷好脾气,笑说“陪我事小,多是找个借口凑一起打马吃酒,我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定安不常出门,场上的人除了静妃所出的九皇子赵承外没几个认识。熙宁耐心,一个一个同她介绍“那银白衣裳的是陈国公府上的小世子那着绛纱袍的是平王府的小郡王还有那位”

    定安一一看过去,迷迷糊糊的记不分明。她本不是会留意这个的人,但想着日前先生说过的话,还是强打着精神去记。说着说着,熙宁就点到了最后一个“还有九哥哥旁边的那个,你应当知道他”

    定安顺着望去,场上的少年原是盯着对手,不知怎的,像是得了感召,忽然侧过头来。少年好模样,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凤眸潋滟,总带着与旁人与众不同的倨傲。

    定安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心里咯噔一声,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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