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当着面好好答应了静妃,清嘉退出殿中却是越想越气,连带着也恨起定安来。若不是为着这个罪魁祸首,她何至于被最疼她的母妃这般说教。

    是以走到一半,清嘉道“我乏了,今朝就算了吧,赶明儿再去。”

    她身边宫女待要劝他,清嘉先发了难“谁都不准劝,劝一句我割你们舌头。也不准到母妃面前说,若说了,可没人保得住你们。”

    这些人素日是跟在清嘉身边伺候她的,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气,一个个摈弃凝神,作壁上观,没人敢劝。

    清嘉这才心满意足,半路上就打道回府。

    定安对这一番周折全然不知。

    她一回去就在书房临帖,中途未曾歇息。那帖子是夫子新教的,上面的字大都不难,不比谢司白给的那份,十个字里六七个不认识。

    定安专注着手上的力道,一笔一划,不偏不倚,仿佛全神贯注,浑然不觉外头的事。等临到“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那一句,却忽的吧嗒一声,纸上有水珠氤氲开。

    定安慌忙用手拭了下眼角。

    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若陈妃还在,她尚且能哭诉哭诉,尽管抵不上什么用,好歹是安慰。

    如今才真正是孤立无援。一个人是一个人,再怎么样母妃也回不来了。

    乌木镂刻青花的屏风外侍立着伺候的宫人,闻声要进来,定安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先说道“替我取杯茶来。”

    宫人应声,托了盏青花纹瓷盏。定安已是平复。她接过茶盏,目光扫到窗边,外头渐渐黑了下来,她临帖临得太入神,未觉时间过得这样快。

    宫人点起宫灯,橙黄色的绢布,映出的光也是暖色的。

    “几时了”定安问。

    “约莫酉末时。”

    定安将剩下几个字临完,换了谢司白让抄的书卷。

    静竹挑了帘子进来,宫人立于门口。静竹问“殿下写完了吗”

    宫人摇摇头。

    静竹进去,定安专心致志,全然未察觉。静竹不出声,只安静地在旁边替她研磨。

    定安写到一半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定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讨喜“静竹姑姑。”

    静竹见她在抄经文,叹了口气“这要抄到何时去。”

    定安反而不甚介意,垂下眼帘“也快完了。”

    静竹打量着小殿下,心中涩然。方才司琴将仪门的事统共和她讲了,定安有意隐瞒,不过是图她心安。

    况且就算她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静竹用剔子挑亮灯芯,备了些瓜果茶点,不再打扰定安,先出去了。

    定安直抄到夜里去。这些天她没怎么停过,连着指尖也磨出一层细细的薄茧来。静竹越发心疼,几次劝了她歇歇,定安却是不为所动。

    第二日照旧到国礼院上学。

    定安前一天熬得晚,堂上总打瞌睡,夫子多次敲打她,惹来不少笑话。

    下学走的时候,清嘉没再来找她麻烦。

    这是约定的最后一天,赶在晚膳前,定安将将抄完最后一遍。静竹松口气“可算是完了。”

    静竹将散落在案几上的书稿整理起来。定安问道“谢先生这两日可有留话”

    静竹摇头。那日过后再无谢司白的消息,就仿佛当夜的事从未发生过。

    定安稍有些失望。至入夜,她正在房中用功习书,静竹悄声进来,同她道“殿下随我去一遭吧。”

    定安初时还不明白,片刻即反应过来“是先生”

    静竹点头。

    定安换了身衣裳,就跟着静竹去了景轩门。与上次一般的途径,仍旧是四下无人。静竹这才明白这是谢司白有意安排,不再担心若被人撞见该如何。

    同那夜一样的地方,只是不在梅园,换在了书房。

    临近轩窗,少年倚在窗边,闭着眼,像是在思绪什么。他没穿白衣,而着艾青道袍,银白细线滚边,腰束白玉云纹革带,少了初见时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多了些年少易慕的好颜色,尤其屋中置了两盏纱灯,越发映的他眉目如画。

    定安独自被送进来,见他不声响,她手足无措,也不敢出声惊扰,只好盯着面前的黄花梨六扇仕女图屏围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问她“你喜欢这个”

    定安吓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谢司白。

    她支吾一声,谢司白觉得有点好笑“坐吧。”

    定安这才近前来,将自己抄好的一沓手稿呈递上去。

    谢司白瞥了眼,笔法拙稚,并非刻意而为。他当即明白这全是定安亲力亲为。

    “你倒是个好耐性的。”他似是而非说了句,定安听不明白是褒是贬,索性不说话。

    谢司白又看了看她。才短短数日,眼前的小姑娘形貌未变多少,性情却是愈见沉稳。可见丧母之事对她影响颇大。

    谢司白将手稿收下,敛眸时不经意瞥见她脸上的印子,稍一怔“你的脸怎么了”

    听他冷不丁提起这个,定安也是愣了下,才道“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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