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的旨意很快传达下来。这些年南边一直不太平,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南下一事自年前就议起,如今有了定论。不过皇十六女跟着同去这事成了奇闻。往年间也不是没有先例, 大凡能跟去的都极为得宠。以往朝中只知熙宁清嘉, 这次这位十六帝姬倒是平白冒出了头。
    定安不以为然,哪里算得上什么宠爱, 是她先生苦肉计使得好罢了。反是清嘉得知了这事,好一通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却又被定安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
    南巡再怎么说也是年后的事, 宫中却已是早早准备起来。定安心里拿定主意,等来年一开春就摔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 要等她好了再去南巡只怕都该结束了,事在人为, 饶是谢司白也不好说什么。
    自那日后定安再没同谢司白碰过面, 听闻青云轩忙得很, 谢司白有几日不曾入宫。倒是林璟时不时来宫中问安, 会借机见一见定安, 次数多了,静竹察觉出不对劲, 问道“殿下好端端, 怎么与林家那位大公子走得这样近了”
    定安用剪子修着盆栽斜逸出的枝条,漫不经心“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既然肯帮着我做事,我又何必要拒人千里之外。”
    静竹闻言眼皮子跳了跳, 直觉不大好“殿下想要做何事”
    定安停下动作,静静望着那盆栽“我没先生那么大能耐,做不成什么大事,小打小闹罢了。”
    她越是这么说,静竹越是心下惴惴。
    定安道“姑姑可还记得昔日颖嫔娘娘一案”
    静竹一顿,随即恍悟“殿下这是要翻案”
    定安点头,将剪子随手撂下“没错,我就是要翻案。”
    要使计为难静妃不难,难的是要她再也爬不起来。静妃在后宫这么些年,手上大小沾着的人命不少,永平帝最介意的不过两件,一是陈妃,二是颖嫔。头一件他自己也置身其中,且多是牵扯到前朝机要,断然不可能翻出来重审。后一件定安至今还记得永平帝当时的震怒,连坤宁宫娘娘都不问青红皂白发落一通,最后却是碍着林家当年的盛况不了了之。现今林家恩宠不在,这事在永平帝心头郁结已久,再拿出来,新仇旧恨的,可不借势发挥,要将林家整个置于死地。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环。
    静竹听罢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定安看了看她,语气缓和下来,接着道“还有一宗事,我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姑姑既然先提起,那我就一道说了罢。此次父皇南下,我记着姑姑的家乡就是在南边不如我替姑姑和皇后求个恩典,早几年放出宫。我虽不一定跟着同去,但可以打点下面的人,沿途捎你一程子。”
    静竹一愣,连忙道“这如何使得殿下尚且年幼,我如何能离得开。”
    定安笑了笑“已经及笄,算不得年幼。不过我的份例在宫中皆是登记在册,每年都要晒出来清点,要赏你也赏不了多少。倒是昔年母妃的嫁妆还在后面埋着,你走时我让人挖出来给你带走。离了这处,依着你的性子做做生意打点田庄,总是要越过越好的。”
    她连后路都一一想到了,可见不是空口无凭说着玩的。静竹眼眶一红“殿下何必这样,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不好吗”
    “我自小失了母妃,是姑姑自看顾着我长大,若论起情分来,其实与母妃差不了多少。只是”她话头停住一边,不说下去了。只是宫中凶险,这番行事,她虽有把握,却不能担保所有人齐全。到了这时,定安多少是能体谅谢司白的心情了。
    又有谁愿意自己在乎的人涉身险境呢。
    静竹不明所以“只是什么”
    定安摇了摇头,片刻,只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姑姑,京中可有你所留恋的人吗”
    静竹苦笑道“我自是担心殿下的。”
    “不是这种留恋。”定安轻笑出声,“是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哪怕你可能会死,可能被牵累,可能到最后连葬身之地都不复存焉,却还是想要要留下来同他一起。不是为了责任,亦无关仁义。”
    静竹微怔,仔细想了想,回道“这倒没有。”
    “但是我有。”定安笑道,“这就是我留下,而你不能留下的原因。”
    静竹哑然,半晌她问“难不成殿下有这样一个人”
    定安不置可否。她垂下眼眸,风轻云淡地侍弄着叶子,良久,才是慢慢道“我时常觉得宫里人间富贵地,实际上却和戏文里唱的鬼城没什么分别。在内的全是游荡着的孤魂野鬼,孤苦伶仃。可戏文不是讲,若是有人能叫得出你的姓名,你就不再是困囿此地的鬼魂,就可以投胎转世,再世为人。恰巧的是,我遇着了这样一个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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