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一声呢,还是不让去。
    绿芜一面晾着参汤,一面换了话题,尽量拣着些轻快点的事情讲。定安安静地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句,神色之间与往日别无二致,绿芜却私心里觉着,小殿下像是变了个人。
    定安望着窗外,心下像明镜似的,什么都烟消云散,再生不起波澜了。短短几日,她大病一场,却像是再世为人。
    绿芜讲着讲着,终于还是讲到了谢司白身上,她道“先前虎兕一事,公子已是查得明了。”说着便将前前后后的因果是非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尽数讲给定安听,好是解解闷。
    定安听罢,神色俱无波动。她瞥了一眼窗外檐下叮当作响的铁马,不咸不淡道了句“你当真信这说辞”
    绿芜舀着参汤的手慢了慢“殿下是何意”
    定安微微眯了下眼,是被日头照的。她身上虚弱,说话也没多少气力,一字一句慢慢道“按理说南苑从不留着这些祸患人的玩意儿,往年豢养的大多是些性情温顺的。你猜,那些虎兕好端端从哪儿跑来的查办的是失职之罪,这样的事,什么时候也敢用失职二字一笔带过了”
    这事仔细想来着实经不住推敲。
    “殿下的意思是”
    定安觑着窗外“当日一事,许是另有图谋罢了。”
    绿芜不如定安想得那样通透,似懂非懂的。她见着定安精力不济,也不敢再问下去。不过一想见那时的景况,绿芜就冷汗涔涔,至今仍是后怕。她道“好在那日有林家的公子救了殿下。如若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可设想。”
    定安听了这话反而冷笑起来“你这样想,正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呢。”
    绿芜一怔。
    定安笑了笑,很是漫不经心“外头有没有传什么话”
    绿芜不知她指的哪一样,细想了想,才迟疑着回道“外头却是有些风言风语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毕竟风口浪尖上,过两日也就散了。”
    定安哦了声“说给我听听。”
    绿芜只得是硬着头皮讲了。其实无非是些“天造地设”的“美谈佳话”,都是诨人编的段子,走街串巷的,图个新鲜。
    “英雄救美,舍身相救”定安并不稀奇,移开眼,看着自己在阳光下苍白到透明的指尖,“真当将我作小孩子哄不成”
    绿芜心思微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难不成”
    定安慢条斯理道“前面挡着那么些人,那东西为何就独独朝着我来了我与林璟向来不睦,他何时就成了离我最近的一个最要紧的,那东西一见着他就是停了下来,不是最蹊跷的吗”
    但凡换个其他懵懂点的人,这一朝只怕是要哭哭啼啼地感恩戴德了。用在定安身上却是白费心机,她原就是多想的人,又有谢司白的悉心栽培,遇事更是要往深再想一层。
    绿芜道“那岂不是今日这一番阵仗,全是他林家为了殿下设计图谋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做未免太出格了。”
    “不会。”定安直接否认了,“这样的做法自来不可能万事齐全,再心细的人也定然是要露破绽的。”
    “那”
    “所以林家不光是为了我一个人,很有可能我只是个幌子罢了。”定安道,“你还记得当时什么人也差点受伤吗”
    绿芜当时全副心神都放在定安身上,旁的细枝末节都忽略掉了,因而经她这么一提醒,才隐隐约约记起“我记得公子受了伤。”
    “先生是为了护着小郡王。”说这话时,定安眸中无悲无喜,一派的风平浪静,竟是什么也不剩下了。
    绿芜怔了怔,随即想明白了些什么,心头一惊。
    定安却不以为意,风轻云淡的“不用觉着惊讶,林家从来都是暗里替上头那位办事的。”
    绿芜是听得胆战心惊,这其中的门道与心思深不可测,看一眼都是畏怖俱生。
    “若是真的像殿下说的那样,林家此番除了小郡王又动了殿下,做得这样明显,岂不是”
    定安嗯了一声。外头院中参天大树随风而响,树影婆娑的,绿荫斑驳,她看着,心里越发是平静下来“许是父皇默许了的,又许是林家自作主张。前头那个还情有可原,若是后头那个,我都不知该说林家是蠢,还是他们之中有人起了异心。”说罢她微垂下眼,后一句声音低下来,略带着嘲讽,是讲给自己听的,“果真如此,要嫁过去也不是不行。”
    绿芜隐隐约约听见着一句,心头突突的,只以为是自己晃神听差了“殿下”
    定安不语,长睫垂下来,投着一片阴影。先生的话她记得清楚。替她报仇还是罢了吧,她的仇要自己报,他越是想将她清清白白地摘出去,她就越是要搅这趟浑水。
    定安敛起心思。她本就是未愈,说了这些话,是坐也坐不住了。绿芜伺候她用过参汤,又服了药,才是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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