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定安, 谢司白将后事一一打点妥当, 才动身往隔壁的画舫去。这一艘画舫与旁的不同,总量更大, 造有三层楼阁, 雕梁画栋,灯火辉煌。船舫下守着林家的亲兵, 整个青鸾居被大包大揽,闲杂人等一律勿入。林咸作风一如既往肆意张扬,完全不知收敛。
    谢司白心里冷笑, 觉着有点讽刺。他近前,还不及亲兵拦下盘问,一早侯在船头的青衣男子忙是下来, 恭恭敬敬行了礼,待他是极为客气。
    这青衣男子是林家门下清客徐天书。他对着谢司白姿态放得很低, 丝毫不敢冒犯僭越“林大人早在楼上等着公子, 公子请吧。”
    谢司白淡淡嗯了一声, 喜怒不形于色, 徐天书暗下打量着他, 却是一点要领都不得,心下难免惴惴起来。他也算是林家半个谋士, 虽顶不上林咸近身边的几个, 却也替他筹谋过不少大事,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可偏偏对着谢司白很事没底,只觉他捉摸不透, 亦是拆解不出。
    林咸在三楼正中一间。离得老远,已是听到寻欢作乐的莺歌燕语。林咸同他那位白手起家的阿爹不同,谋略有,胆识具,却有一样再显眼不过的弱点在。林咸好美色,骄奢淫逸,他曾重金缔造藏娇台,就连看得上的良家女子也掠进了府中,民间怨声载道。御史弹劾他几遭,皆是无功而返,反而一个个遭了报复,很快销声匿迹。渐渐也无人敢再上奏此事。其实永平帝的心思很好猜,林家目前仍是他用的趁手的工具,这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况且这对君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林咸有这样明显的把柄,用起来放心得多。反是那些谨小慎微挑不出错处的能臣,才是君王心头所忌。
    近门边,徐天书请谢司白稍等片刻。他进去禀报一声,复又折返“公子请吧。”
    这画舫单从外边看已是极尽富贵,哪想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就是连皇宫也比不得这里更奢侈,目及之处青纱鸾帐,金器银饰,又有世所罕见的各类珍宝,价值千金。
    许是等的太久,林咸喝的有些多,已稍有醉意。林咸起身迎过来,步伐虚浮。他看着眼前年纪小他一轮的谢司白,不觉生了几分轻视,端着长辈架子道“久闻国师大名,今日才算是好好相识。国师年纪轻轻已是荣登宝座,果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林咸面皮白净,隐约可见年轻时姿貌俊秀,如今年岁大了,身量发福,又常日浸淫酒色,已是见得眼下发黑,油头粉面,多是世故之态,仅是望着就让人心生反感。他现在这样说,话是恭维的意思,神态却满是居高临下的傲然。到底谢司白空担着国师一任,并无品阶,况他尚且年少,不比他师父谢赞那样老谋深算,朝堂之上结交无数。林咸虽是主动牵线搭桥的那一个,实则打心里并不多看得上他。
    谢司白不动声色,既不应承,也不反驳,只开门见山道“大人费心请我来,所为何事”
    林咸见他这样没趣,略略敛了敛袖子,也不急着步入正题,反是调笑着说起闲话“小公子莫要着急,大好的时光,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得。”说着他稍一顿,才笑吟吟道,“小公子可有结亲”
    谢司白答得简短“不曾。”
    林咸笑意更深,侃侃道“横竖我朝不同先时迂腐,道士娶亲生子也不是尤为人伦的事。小公子相貌俱佳,又是盛年,可不要白白辜负了时日,不如我替你做个人情”
    不及话说完,谢司白直接打断他,语气淡漠“大人今日找我来是为了说这一样事”
    林咸哈哈大笑,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预见。这位小国师年轻气盛,看来也没多大本事,不是个能成事的。
    思及此,林咸对他更是慢待了几分。他笑着,老成道“你还年轻,尚不得体会这人世的乐趣。要我说正经事要谈,旁的事也可以好好聊一聊。”
    谢司白不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林咸随手取来一白玉质地的兽面纹觥,仰头喝下,方是更醉了。他把着那盏,懒散地说道“这间屋子的一分一厘皆是我亲手所置,世所罕见,单拿一样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好比这一件。”他盯着道,“这是前朝得来的,大有讲头,世上不过只有一对,陛下就赏了我一盏。”
    他说这话时无不自得。从前至今来过这里的人还没有一个不曾是看呆了赞不绝口的,林咸也是向来引以为傲。坊间常有传闻,天下富贵,林家占尽十之五六,这一隅足见所言非虚。
    而林咸如今和谢司白说这些,倒并非空是炫耀,不过是先借此给他吃足了下马威,再谈起正事来也方便压他几头。
    林咸说罢,得意洋洋的,语气比先前还要拔高几分。他觑着眼看向谢司白,似笑非笑“小公子觉得,这世间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我这一亩三分地的”
    他是做了好一出戏,面上说的是当下之境,实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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