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我,但我也喝不下了,就留着以后泉下再喝吧。少年时我曾尝过一次昆仑的冰莲甜酒,那酒须得酿上三十年,在冰层下封存百年才有韵味,喝上一口,唇齿留香,会被麻木触感,酒液滑到腹中,又是火烧火燎的热辣那是家的滋味啊”
    玄难看破红尘,手指一点脚下。“就在这儿吧,择欢君。”
    在这儿的话,死前最后一眼,还能看到他。
    虞扶尘还不死心,想最后试一次劝玄难回心转意,才刚张口,就被人捂住嘴。
    “什么都别说,知道你有本事救我,但我已经活的够久了。”
    他不免又问“你真忍心让他孤身一人”
    “我是要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该高兴才是。”
    思量一番,虞扶尘又道“最后一个问题,问过就走。你死在这里,白虹会感应到吗”
    “很快你便知道了。”
    虞扶尘很爽快,回身便走,出了几步后又听到低低一句“别恨我”
    风择欢在与他擦身而过时,少见的垂下了头。
    “我也不想可我不得不这样做。”
    可虞扶尘没有作出回应,从城墙边一跃而下,没有再回头。
    玄难死的那日,天罚连绵半月之久的血雨终于停息。
    他傲立人前,被绑上刑架,被刺穿双掌,被割破脖颈血脉,一如当年的苍天河。
    他想抬眼望天,却是无力仰头,失落垂下的眼眸中含着泪,薄唇轻颤,却道不出只字。
    玄难用以易容的法术因灵力的溃散而消弭,幻术退去后,刑架上的秃头和尚突然就变成了个白发散乱的貌美男子。
    并非垂垂老矣,但他看上去的确已经不年轻了。
    含在他眼中的那滴泪随鲜血滑落,幽光一闪,倏然间面前多了一人。
    “自私多年,到最后,你也要独自离开,让吾痛不欲生吗”
    被高缚刑架上的玄难比白虹高出许多,想接近那人,便只能探出头来,俯首贴近他。
    “你还是想起来了。”
    白虹替他压住伤口,十指被鲜血浸染,染红了无瑕的衣袍,却无力阻止那人生命的流逝。
    “你说错了,是我到最后,终于放下了自私。”
    他虚弱的每说几字都要喘上许久,一句话支离破碎。
    “吾能救你”
    “我耽误你许多年不能一错再错。一时贪欢,一世贪欢,如今再偿虽晚,却不负我陪你这一世。你且记住,我将自由还给你,万望你不要成为帝尊操纵的傀儡,不可失了本心,更不可失了人性”
    “你所说,吾都明白,可没了你,世界灿烂又有何用”
    从前傲立的王者,如今不屈的剑灵,终于放下矜持与尊严,泫然泣下。
    “是你的陪伴让吾走出灭国丧亲的阴影,如今连你也要弃吾而去,你要吾如何面对”
    “只要你还活着,我便永远在你这里。”
    他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左手握拳,忍着骨断筋折的痛抽离钉在刑架上的,探出被刺穿的,血淋淋的手,跌落白虹怀中。
    他指着白虹空洞的心口,一想到很快体内的三颗护心魂钉将物归原主,那人将会成为魂灵双全的剑灵,便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想去摸摸白虹溢满惊惶与悲痛的脸,见自己满手是血,便收回了手。
    “抱歉,我太脏了”
    他靠在白虹肩头,笑的惆怅。
    “我死后,可否把我送回昆仑仙境寒谷太冷了,父亲一人在那里睡了多年,一定很孤独,我得去陪陪他”
    话音轻若游丝,已是弥留之际。
    白虹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面上,只为在他身子逐渐冰冷的当前,让他感受到最后的暖意。
    “你说什么,吾都不会再忤逆你了,主人”
    玄难就似听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的接不上气。
    “这时候才认清主仆关系太晚了,不过昔日你是帝王,肯对我低头,也算稀奇。我啊”
    他眨眨眼,忽而觉得昏天暗地,再未有一丝光明。
    玄难说“我啊还是想听你唤我名字”
    白虹紧紧抱着他,泪水一滴滴打在他脸上,将他按在心口,要融入骨血般的不舍。
    “阿苍别走,苍逐游”
    悠悠天河水,逐游三界间。
    这是玄难,抑或是苍的名字第一次为世人所知,可这已经再无用处。
    “白虹”
    “吾在。”
    “好疼啊”
    “吾为你吹吹可还疼”
    玄难微微扬起嘴角,又道“好冷啊我好怕,你抱紧我,再抱紧一点”
    他瞪大双眼,却看不到一丝明光,垂死挣扎着拉紧白虹的手。
    “你主动吻我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白虹不忍再看他的神情,闭目吻了他的唇,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冲进体内,填补了他魂灵的空缺,就连三根离身已久的护心魂钉,也在那人咽气的一刻回归体内。
    他该开心的,高兴自己终于从三魂七魄不全的破铜烂铁,恢复成魂灵双全的无上剑灵。
    理应恢复完整的躯体,却被抽离了更多在乎的东西
    护心魂钉回来了。
    可是心,却死了
    白虹含泪替那人合上双眼,吻着他的眼睑,温柔道一声“阿苍,晚安”
    这一觉睡去,你何时才会醒来啊
    “吾不知轮回后的你是否有来世,但吾会寻你,一直寻你,被你保护一世,也是时候该吾回报你了”
    他把玄难护在怀中,理着他微乱的长发,对他笑笑。
    “你确实老了,即使容颜未变,青丝还是熬成了白发。爱人这事,吾与你都没什么经验,都是不肯退让的自私与强势。等吾寻到你,绝不会再这样了,吾可以纵容你所有的私心,所有的脾气,所有的无理,只要”
    白虹哽咽着贴着玄难的脸,就像个迷途而不知的孩子,抱着那人渐冷的身子,哭的绝望又隐忍。
    “只要你回来吾不求别的,只想你回来下辈子,不会让你再孤身一人承担这些本该是吾护你,却成了你一次次救吾以后,不准再这么自私了。”
    昔日至高无上的王者,如今语无伦次说着对那人生前不敢出口的情话,人生第一次感到如此彻骨的无助。
    “阿苍,是吾对不起你”
    “你回来吧回来吧好不好”
    世间万事都是轮回往复的过程,当年苍在父亲坟前苦苦哀求不得回响,正如今日必不可能再得到回应的白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会不会收到刀片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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