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景垂眼,看着地上碎掉的水杯。
有工作人员来立刻将碎片清扫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心里的痕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抬起眼皮,薄唇轻轻勾着“上次见到苏二少爷还是在很久之前。”
苏陵立刻接上了话“以后如果有合作,我也非常期望和江总多见几次。”
男人从喉骨里轻轻嗯了一下,视线又不动声色地落在云及月身上。
她的名字并不在邀请名单之列,不会有邀请函。而她坐的那个位置,主办方专门留给了苏陵的女伴。
所以是苏陵带她来的。
苏陵。
和她。
江祁景低眸,敛住了眼底聚凝又消散的暗色,轻轻吐字“只是不知道旁边这位,该称呼云小姐,还是苏”
苏少夫人。
他半天都没有把后三个字说出来。
卡在喉咙处,如鲠在喉。
但云及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有些诧异,又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太正式太淡定了。
没有在苏陵面前摆弄他们两个之前的婚姻,也没有自作主张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彬彬有礼的微妙的分寸感,和分别时的江祁景有着天壤之别。
他和以前一样疏离不迫,但以前始终是强势的,无声无息掌握着大局,令人很有压迫感。
而现在,压迫感荡然无存。
“按以前的来称呼就是了,”云及月眉眼间酿出淡笑,“好久不见。”
江祁景看着她,神色似是放柔,“好久不见。”
话题在这一刻停住了。
江祁景看着远处,又落在地上,再落在她身上,来回的目光略微显示出一抹局促。
他手指微曲,随后再次松开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个话题,“我以为你要一直在国外定居。”
云及月含糊地道“这不是苏陵的奶奶生病了吗有事就回来了。”
像是见家长的意思。
江祁景的手指又蓦地收拢了。
他看着苏陵,眼眸微眯,冷色转瞬即逝。薄唇轻吐出来的字眼格外温和“那你接下来还打算回去吗”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冒犯。
问完之后,他自顾自地蹙了下眉,连忙补了一句“半山庄园后面的山腰上,我有一幢闲置的房子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是要送给她的意思了。
但是这样大手笔的赠送,有点像无事献殷勤,又像是在不经过云及月的允许下,刻意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又道“如果云小姐没兴趣的话,我就免了这个顺水人情。”
顺水人情,话题又回到了他和云野的合作上。
也就是在告诉她,这是他对合作方的优待,并没有别的意思。
作为甲乙双方,这点馈赠不过是卖个面子让利而已。
每次做的补充,都增加了一点距离感和合理性。
她接受显得理所当然。
就算她拒绝了,也不会太过于尴尬。
云及月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唇角微弯,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拘谨“我哥应该会给我安排好的吧。我听他的。”
她准备结束这次对话,收回视线时,却看见了江祁景裤腿上的一点深褐色。
往上看。
像是有一点点东西从他的袖口处滴了下来。
“你的手”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掌,视线蓦敛,骤地站起身“抱歉,我离开一下。”
云及月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厅内。
卫生间里。
手里是服务生拿来的创口贴,江祁景看了一眼,贴在伤口上。
刚刚杯子摔碎在椅子把手上,溅起的碎片割到了手掌侧。
很小的伤口。
只滴了几滴血,正好落在裤腿上,被云及月发现了。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
江祁景甚至有些懊恼,他刚刚的反应太过于剧烈和不自然。
他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一点。
要冷静。
要从容。
要让云及月明白,他是可以接近的。
可这些都是马后炮。
在那一刻,他看见那一滴血,很多记忆涌上来,其余的全部抛之脑后,只有一个荒谬而脆弱的念头
要是伤口吓到她了怎么办。
要是她又以为他这是苦肉计怎么办。
要是她突然间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事怎么办。
他不能再犯一次错了。